當紀源走在幽靜的小路上,隨著腳步的邁出,其左右兩邊的景物立即逐漸變得模糊起來,剛走出五六步,他的四周便有淡淡的白霧升起,一眼看去似是有畫面閃爍而過。

悄無聲息之中,一抹奇特的波動自小路上傳出,隱隱有陣紋浮現,瀰漫著隱晦不明的氣息。

他在前行的同時也帶動著四周的白霧,是不是便會捲起一兩副畫面閃過,卻看不清其中的內容,只有一股無比熟悉的感覺浮現心間。

就好像那些畫面,都源自其記憶般,全是他曾經歷過的一幕幕。

紀源的目光漸漸有些迷離,下意識的向前走著,像是失了魂一般滿臉呆滯。

恍惚間,他似是看到了自己的曾經,一張張熟悉的臉龐浮現在眼前,有師父和師兄們,也有道觀周圍的叔嬸,以及總是在小巷口閒聊下棋的老人。

明明視線已逐漸模糊,可四周白霧中的畫面卻越發的清晰,他像是行走在千鈺城的街道上,就連那些小販與路人的面容都清楚可見。

一步落下,他便來到了貧民窟的小院,那裡有個外表邋遢的書生,正捧著一本聖人文章搖頭晃腦的朗聲誦讀著。

再一步邁出,又十分自然的出現在百年古剎中,面前的一顆老樹下,年輕的和尚一手轉動念珠,一手輕輕敲擊著木魚。

紀源默默的停下了腳步,面前的景象逐漸退去,化作了一幅畫面浮現在右邊的白霧中,而在其左手邊的霧氣上則是懸浮著有書生的小院。

耳邊既有朗朗讀書聲,也有莊嚴的誦經聲,既是那般的熟悉,又是那麼的陌生。

良久之後,當他再一次邁步,兩旁的畫面如同塵煙般緩緩散去,兩種不同的聲音也在其身後逐漸遠去。

忽然間,無盡的黑暗如潮水般湧來,幾乎只是瞬息就將一切光亮吞沒……

紀源似是失神般的向前而行,獨自走在無邊的黑暗,時間像是在此處不存在,只剩下能夠令人崩潰的無窮孤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前方驟然傳來一陣響聲,面前的黑暗緩緩散去,一副畫面喬安浮現在其面前。

在昏暗的天空下,一個少年道士持劍而立,默默的看著面前的昔日摯友,那個曾為了無可救藥的一群人,而放棄了所有功名的書生。

紀源雙目失神的靜靜看著,在見到畫面中的自己,親手斬殺了昔日的摯友後,其眼眸中終於浮現了一絲波動。

默然之中,他忽然向著一旁轉去視線,看著被畫面的角落已然是陷入昏迷的和尚,心中忽然便有難言的感覺在蔓延。

「有意思嗎?」

他沉沉的問道,聲音在黑暗中緩緩傳開。

隨著其聲漸漸落下,他的雙眼閃過一道清明,隨即逐漸恢復了正常的神采。

過了好半響,見沒有人回應,紀源便輕輕揮手將面前的畫面抹去,動作雖然緩慢卻十分的堅定,並沒有一絲半點的猶豫。

而隨著眼前的畫面逐漸消散,四周的黑暗竟也一點點退去,幾縷光芒亮光相繼擠了進來。

同一時間,吵雜的聲音打破了此地的孤寂,隨著黑暗徹底退去,他發現自己赫然是站在了千鈺城的街頭,四周是來來往往的行人。

在不遠處的街角處,還有著幾個小販在售賣著小食,餛飩、陽春麵、蔥油餅等等,濃郁的香味瀰漫著整條街。

「如此真實的幻境……」

紀源低聲自語著,面前的一切,讓他有種回到了千鈺城的感覺。

儘管明知道自己身在幻境中,可眼前的一切卻是無比的真實,甚至能夠聞到空氣中瀰漫著的食物香氣。

他忽然一怔,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男孩身上,看著那一套洗的有

些發白的道袍,心中忽然便升起一陣難言的感覺。

「還有完沒完了……」

良久之後,他忍不住嘆了口氣,面上也是有幾分無奈。

自從進入地下道場後,遇見幻術、幻境的次數越來越多,偏偏幾乎每一次,都會勾動他心中的這一段回憶。

搖了搖頭,紀源邁步向前走去,隨即便來到了幼年時的自己面前。

他一手按住幼年自己的腦袋,一手重重的在其額頭上敲了一下,隨後一把將其劃拉到了邊上,看也不看一眼的繼續向前走去。

自從在望月門弟子的幻術中,以劍意斬斷了自己幼年時的惡念,他已然不會在因此而心生波動,能夠坦然的接受曾經的自己。

「你撇不乾淨的!」

身後的男孩用盡全力喊道:「你以為斬斷了惡念,其實不過是在逃避自己的過去,但已經發生的事情,不論你怎麼努力也依舊存在!」

其音剛起,紀源便停下了腳步,等其聲緩緩落下,不由地嘆了一口氣。

他沒有轉過身,因為心中已經是知曉,身後的男孩並不真的是年幼時的自己,而是幻境的主持者入主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