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暗香盈袖 第五十八章 終有悔(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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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以為自己遇到危險的時候,往往只會注意那最危險的地方,即便是陳耀海這樣的武林高手,亦不例外,否則這議事廳不比樹林,臺上又沒有柱子,薛燕雖給他纏上銀絲,銀絲卻沒法固定在另一端,又有何用?
韓夜一語不發來到陳耀海面前,將魔劍指著他,陳耀海與其子被綁在一起,有生之年未嘗如此飽受屈辱,他悻然望著韓夜道:“老夫一敗塗地,無話可說,你若要替師父報仇,殺我,給我一個痛快罷了。”
韓夜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我不殺你。”
如果韓夜這時候動手,陳耀海反倒心裡會很輕鬆,好像多年胸口壓著巨石落下了,人到知天命之年,馳騁江湖二十餘載,也算是活夠了,但偏偏韓夜不想動手,陳耀海就難免多想了一點,越想越多,越想越怕,他忽然帶動陳青河朝韓夜伏倒在地,大聲叫道:“韓夜!我懇求你!我陳家僅此一個獨苗!只要你放過他,叫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薛燕在一旁不屑地道:“陳老狗,事到如今你還在惺惺作態,老子陰險,兒子也不是好東西,呆瓜不殺你們,廢了你們武功也行,免得再去害人。”
韓夜深吸一口氣,望著天頂,復看向陳家父子二人,道:“陳耀海,我只要你向在場眾多英雄面前坦誠,你才是索命閻王幕後的指使者,我就不殺你,也不廢你武功。”
陳耀海遲疑片刻,心道:“我已行將就木,死則死矣,殺了我也沒什麼關係,但現在把那些見不得人的事說出來,以後讓萬人唾罵,我還怎麼去面對陳家的列祖列宗?八卦門在我手裡名聲盡毀,我孩兒還有那些弟兄們怎麼辦?”想到這裡,陳耀海目光堅定起來,望著韓夜道:“韓夜,你要殺便殺!想要汙我名節,那是做夢!”
薛燕氣得直頓足,道:“你這老不要臉的,非但不要臉,還頑固!呆瓜,乾脆一劍砍了算啦!”
陳耀海聞言想了想,態度軟下來,對薛燕道:“女俠且慢,老夫……我還不想就此死去。”
薛燕一愣,接著放聲大笑,道:“哈哈哈!本來還以為堂堂八卦門大掌門多有骨氣,原來也是怕死啊!”
陳耀海看了一眼背後的陳青河,道:“我確實怕死,但那是因為犬子已經痴傻,我若就此死去,我的仇家一定會來對付他,他手無縛雞之力,必會慘遭凌虐,那我在九泉之下如何安穩?如果你們定要殺我,待我遍訪名醫將他治好,屆時再來八卦門,陳某這顆人頭必定當面奉上!”陳耀海說這話也是醞釀了很久,話裡有真有假,給兒子治病是真,但若等他平安回到八卦門,還會讓韓夜輕輕鬆鬆來殺他麼?
韓、薛二人都不蠢,自然明白這個道理,薛燕道:“那就不廢話了,你要死現在就死,大不了我們給你兒子治好痴呆。”
陳耀海正想說些什麼,這時臺上突然高高飛起一顆包子大小的赤色圓球,圓球在空中快速旋轉,忽聽砰然一聲,圓球爆開,耀眼亮光把議事廳變成一片白茫茫,從那圓球裡迸射出成千上萬根飛針,飛針快得極其恐怖,當響聲傳到眾人耳裡時,那些飛針便已全部射完!
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這顆小小的圓球就在一瞬間放倒了上百人,惟有守正身手敏捷,在圓球爆開的一瞬間護住韓夜、雲夢、薛燕三人,同時施放出渾厚的劍氣壁將飛針勉力擋下,這才逃過一劫,臺上的其餘人可就沒法倖免了,紀雲手上腳上中了十幾根針,紀文龍的後背裡則釘滿了飛針。
司徒雲夢最關心司徒勝,連忙問道:“爹爹!你沒事吧?”
幸而司徒勝離得最遠,方才穴道又稍稍恢復,所以抄起背後的椅子及時擋住了飛針,他站直身子對司徒雲夢道:“女兒不必擔心,爹這裡沒事。”
司徒雲夢剛鬆了口氣,忽聽身旁有人道:“小畜生!你想幹什麼!”原來紀雲正揪著紀文龍的衣襟大怒:“放這麼厲害的暗器為什麼不跟老子說一聲!”
紀文龍嘴角滲出血來,冷冷看著紀雲,道:“因為我受夠了,看到陳耀海那個老匹夫快死了還護著自己兒子,我就決定大家一起死了最好。”
守正不解問道:“陳青河與你也有深仇大恨?”
紀文龍一把推開紀雲,踉蹌站直了身子,道:“呵呵,那倒是沒有,但我就是看不慣。”說著朝韓夜、司徒雲夢一一指來,道:“我就是看不慣你們!你們不是有爹疼就是有娘愛!我呢!我連個屁都沒有!我從小就看不慣你們!陳青河那個廢物,都痴傻成那樣,他老子還不想拋棄他,我呢?”說著雙手拍著自己胸膛,道:“我這麼傑出!我爹有沒有把我當人看!我就是他手裡一個可用可不用的工具!”
紀雲本已受了內傷,身上又中飛針,也沒多少力氣阻止他,只是沉聲道:“文龍,乖,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把解藥拿來,閒話再說不遲。”
紀文龍像看傻子一樣看著紀雲,忽然哈哈大笑,笑得異常無奈、異常淒涼,他道:“哈哈哈哈!解藥?太陽金針威力無窮,每根針都可以直接射進人的五臟六腑!何況我生怕你們不死,早就在上面塗滿了烈陽絕命膏,誰不幸中了,就自認短命吧!哈哈哈哈!”
“畜生!”紀雲三兩步走過去一把提起紀文龍,喝道:“快說!這麼厲害的暗器是誰給你的!是不是長天那個老匹夫!我就知道他揹著我偷偷拉攏別人為他賣命!!!”
“給、我?”紀文龍一臉蔑然看著紀雲,道:“師尊怎肯給我?他只是和我提過,有次他潛入蜀中唐門盜竊秘寶,找到了一卷名曰《太陽金針》的設計書,他便以蜀山道法加以改良,他親口告訴我,太陽金針的威力比暴雨梨花針還強上十倍!即便不喂毒,光憑飛針也能活活射死一個百人隊!本來他打算留著對付蜀山派,可惜被我偷出來了,我生怕他吹牛,所以又餵了劇毒。現在看來他說得沒錯,哈哈哈!啊哈哈哈!”
紀文龍笑得撕心裂肺,在場之人卻無不聽得毛骨悚然,這時,韓夜卻聽到身旁傳來一陣啜泣聲,他沿著聲音看去,才發現毫髮無傷的陳耀海正抱著奄奄一息的陳青河在哭,陳青河前胸被射成了馬蜂窩,血流如注,慘不忍睹!原來就在剛才,陳青河拼死把陳耀海壓在身下,用身體替他父親擋住了所有飛針!
“為什麼!”陳耀海抱著陳青河老淚縱橫,道:“你為什麼要替我擋!”
陳青河喉嚨裡全是針,話都說得非常艱難,他道:“因、因為……我、我不想害人了……我想救您……爹。”
雲夢看到陳青河如此慘狀,心裡一陣酸楚,走過去把手放在他肩上,為他治傷,薛燕也趕來替他們父子倆解開了銀絲線,如此一來,陳青河的話才勉強能說全,他接著說:“爹,原諒孩兒不孝,孩兒有一事要問您,請您務必老實回答,好麼?”
陳耀海凝重地點點頭。
陳青河用殷切的目光看著他爹,問道:“其實我是您撿來的,不是親生的,對麼?”
陳耀海吃了一驚,繼而抱緊了他,道:“是親生的!你就是我的親生的啊!孩子!”
陳青河靜靜一笑,道:“其實我早就知道答案了,爹,當初我問您,為什麼我叫青河,您說是根據族譜取名字,我偷偷查過族譜,到了我這一輩該是‘雨’,不是‘河’,孩兒都快死了,您還要瞞著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