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氣,並不僅僅是鎖住自身的真氣,更是為了鎖牢對方的氣。天地萬物皆有氣,草木亦能呼吸,但凡天地六界裡的生靈,總免不了吐息,只有將氣完全煉化成神者,方能例外。

很多人好奇,常人捉不了的妖魔,為什麼那些道士和尚偏偏就能抓住?這除了憑藉他們驚人的本領,還有一個基本的要訣,那就是鎖氣。

比方說一隻花妖躲在花叢裡,光憑肉眼絕難分辨得出,就需要鎖氣,或者妖魔隱去身形前來偷襲,更需要鎖氣,因為鎖氣是無須五官判定的,只要鎖住對方的氣,自然知道對方在哪裡、如何出擊。

元雲與韓夜娓娓道來,聽得他頑石點頭,只道:“師伯,你與師尊既有此絕技,為何在蜀山之上沒有教我?”

元雲毫不客氣地拿下韓夜腰間酒袋,喝了一口酒,道:“本來不是和你師父說,他教一招我教一招嗎?結果斬龍訣他沒教成,這鎖氣訣吧,我認為你只是和武林人士動手,就緩了一緩,沒急著教你,不過呢,眼前這人使的是邪功,正好一試。幸而鎖氣訣全憑悟性,臨陣磨槍、不亮也光,這就上去,不打得他滿地找牙別來見我!”

守正在臺下以氣功傳音,傳至韓夜耳裡,道:“徒兒,你需記住,鬥字訣本是將氣散佈在周圍,但你的氣能延伸的範圍太小,等到真氣感覺到對手,未必來得及反擊,而對付單個敵人,只需把所有氣都鎖死在他身上,那麼他的一舉一動你便了若指掌,有時候不要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相信劍,相信氣,如此便所向披靡!”

韓夜聽二位高人指點,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有多麼愚鈍,心道:“是啊,我能以氣御劍,自然可以把氣鎖到一個人身上,我的氣都已連著那個人,那人一抬手我便知他如何出招,不更是料敵機先麼?糊塗,韓夜,你何其糊塗啊!”

想到這裡,韓夜長出一口氣,抓起魔劍,閉上眼睛。

元雲見韓夜重拾信心,便下了臺去,對紀雲道:“我師侄休息夠了,他來和你打,你還有話說麼?”

紀雲知道自己沒得選擇,好在他早已摸清了韓夜的路數,唯一害怕的就是像之前那樣突然使出凝寒劍法,於是對韓夜道:“侄兒了不起,找了個這麼好的靠山,來管我們家事,我們再來過過招。”說這話的時候,他也開始盤算後路,只是出手再不如之前那般狠辣,唯恐臺下的元雲看的不爽又來找他麻煩。

也正是因為紀雲出招遲疑,韓夜才有更多時間去領會鎖氣訣的訣竅,然而鎖氣訣畢竟不是御劍術,人也不是劍柄,要將自身真氣全數附著在對方身上,幾乎很難辦到,更何況紀雲內力比自己相差不多,那些真氣發出去都彈了回來。

元雲見韓夜似乎還沒開竅,對紀雲道:“喂!你客氣什麼?該怎麼下手就怎麼下手,把他殺了,道爺一樣放你走!”

其實紀雲知道即便殺死韓夜,元雲與守正也不會真的放他走,他現在純粹成了韓夜練武的木樁子,心想既然到此地步,不如棄卒保車,大聲道:“兩位道長對我誤會太深了!我一直忍辱負重,為的就是除掉長天這老賊啊!我知道他現在何處,不若我們暫且放下恩怨,先收拾了這個武林敗類再說不遲!”

紀雲使出這招金蟬脫殼,連元雲都忍不住想笑,他道:“那不必了,蜀山的人由我們蜀山自己收拾足矣。”

“什麼?”紀雲一臉遺憾,頓足道:“可惜啊,可惜不能親眼看到這老賊殞命!”

守正沉著臉道:“紀雲,虧你也是武林前輩,還在眾人面前裝模作樣。龍獅狂魔功出自青海魔教,失傳已有二百餘年,如若不是長天教你,世上再無第二人能教你!他自己也練了吸魄大法,把人精魄吸光,讓你撿剩飯飲血練功,你分明是為虎作倀!難道還能抵賴得了?”

紀雲眼見被守正說破,也不由得慌神了,再不敢胡亂說話,只得低頭應付韓夜,手底再度使出火光邪術,妄圖迫退韓夜藉機遁走。

但韓夜卻終於窺破門道,將原本附著於劍上的真氣發散開來,在紀雲身外圍而不攻,如此一來終能完全掌握他的動向,只是真力有限,維持時間略短。待到紀雲攻來,韓夜只覺身外數丈有片模糊光影閃動,片刻間就衝到跟前,但這模糊光影的舉手投足卻已盡在掌握。

直至此刻,韓夜終於笑了,自信地笑了。

“三叔,你再非我對手。”韓夜說出這話之時,已經輕鬆接下六劍,橫劍一揮斬向紀雲腰身,紀雲大驚失色,豎劍架擋,被這強力一劍震開老遠。

韓夜恢復了從容冷靜,一如對戰其他武林高手時般鎮定,紀雲清楚感覺到這個侄兒身上的驚天變化,然而他仍舊打算放手一搏,凝聚全身功力,如同一團猛火撲向韓夜。

如此攻勢,他料想韓夜必不敢硬撼其鋒,屆時他必有後招,怎料韓夜根本不為所動,橫劍於胸就站在那裡,以逸待勞硬生生接下了此劍,全身發出令人驚駭的幽寒!

紀雲終歸是老手,一劍不中,左手化出一道氣波,如同狂獅般噬向韓夜,韓夜側身堪堪避過,紀雲再出三劍,如同三條猛龍直攻韓夜的頭、胸、腹,韓夜舉劍輕鬆擋下,順勢還了他一劍。

紀雲知道韓夜臂力驚人,不敢硬接,就在他將要避開的一瞬間,韓夜左手詭異地從腰間擊出,電光火石間已打中他胸膛,紀雲只覺一陣惡寒,往後飛出,就地滾了一圈,手裡的劍也拿不穩,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無論紀雲如何不願相信,韓夜確實已經打敗了他,此刻他既受內傷,又有蜀山二位長老威迫,只能服了這個軟,握劍拱手道:“侄兒武藝高強,在下技不如人,甘願認輸!”說罷,走到一旁去看受傷的紀文龍,再不言語。

韓夜既已鬥敗紀雲,臺上就只有薛燕和陳耀海在打了,韓夜緩緩走到雲夢身邊,拉起她的手一起關注薛燕的戰況,其實他並非刻意親近雲夢,因為之前中了黑煙與黑血毒,又被元雲的純陽真氣灌注全身,渾身早已熱得不行,而云夢施術過度、身軀冰冷,兩人牽手調息,終於各自都舒服了些。

此時,薛燕只顧在臺上逃竄,根本連正面對敵的心思都沒有,比韓玉對戰陳青河之時還窩囊許多,陳耀海倒也有耐心,激她道:“姑娘,你只顧躲閃,豈非已立於不勝之地?不勝便是敗,依老夫看來,還是趁早認輸為妙。”

薛燕又朝陳耀海射出三支飛針,卻被陳耀海輕鬆擋下,她只好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對,我來來去去就這麼幾招,都讓你看穿了,已經輸了,我還能打麼?你就只知道欺負我這晚輩弱女子。”

陳耀海心道:“哼,你狡詐多端,豈是弱女子?你道我不知你心意?明知武功拳腳絕非我對手,暗器也無甚作用,卻一定要繞著臺子跑,那是因為你欺我年邁,想和我比耐力,可惜啊可惜,我陳耀海老當益壯,你這算盤可就打錯了!”想到這裡,陳耀海又加快身法,逼近薛燕,到底是武林耆宿,非但劍法超群,輕功和氣力也相當好,薛燕又幾度陷入險境,只好跳到失魂落魄的陳青河身邊,撲通一聲坐在地上。

這下陳耀海就不必在心裡想了,直接大聲說出來:“姑娘,我兒現在神志不清,你想拿他做擋箭牌來擋老夫的快劍,就別怪老夫欺你是個弱女子了!”

陳耀海這話再清楚不過,如若薛燕識相,就不該拿毫無抵抗能力的人來威脅自己,否則自己必是劍下無情,旁人也再說不得什麼!

但薛燕顯然也沒有要挾持陳青河的意思,只做出一副無奈的表情,兀自坐著道:“陳大掌門,姑奶奶我跑累了,在你兒子身邊歇一會兒行不?看把你緊張的,停戰停戰!”

現在叫陳耀海收手可沒那麼容易,但見他快步奔來,裝作收止不住,一劍刺向薛燕,看似用力不足,實則使出了他九成的陰力,他料想,就這樣殺了這惱人的丫頭,頂多算個護子心切,此時不殺更待何時?

眼看薛燕要陷入危險,臺下的局勢也愈發緊張。

這邊廂,碧水宮梨花已被李銀松逼至牆角,李銀松可不會憐香惜玉,右手鷹爪一張,獅子搏兔般朝梨花玉頸抓去,以他深厚內功,這一爪捏碎脖子輕而易舉!

梨花見已無退路,掌心運出水寒真氣欲與他硬拼,卻在這時,二人旁猛地竄出一道人影,那人五指箕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李銀松胳膊用力一扭,其力強橫無匹,李銀松只覺關節劇痛,大叫一聲,老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