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變故來得太快,眾人無不大驚失色,司徒勝被紀雲拍了那麼一下,只覺四肢百骸如同火燒,半分力氣也使不上,便坐著瞪眼道:“三弟,你……!”

紀雲憤憤不平說道:“別叫得那麼親熱,從前我和二哥主張二度擴張,在山西、湖北各設一個分部招人,你怎麼說的?你說鳴劍堂近來新增人員太多,良莠不齊,要整頓幾年。這話本也不錯,可你惱二哥與你意見不合,竟指使玉泉下毒手殺害他們一家,對自己的二弟尚可如此,難保日後不對我甚至其他兄弟如法炮製!”

在場之人聽了無不駭然,司徒雲夢更是柳眉緊鎖、六神無主,只想:“我爹害了他爹爹?我爹害了他爹爹!那他今生今世也不會再理我了嗎?不會的,不會的,我爹不會那麼做的!但是事情總也有個萬一,萬一我爹……?”雲夢想到這裡,不由得緊緊抓住韓夜的胳膊,既怕他甩手脫開,又怕他一怒之下去找司徒勝報仇,而韓夜還道是雲夢傷口太疼,拽了拽她的手,十指緊扣,表示自己絕不會再離她而去。

紀雲這番話說出口,莫說來賓聽了瞠目結舌,就連司徒勝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只能一邊思索緣由一邊道:“老三!你糊里糊塗說些什麼?我怎麼會去害二弟?劉玄德能害了關雲長嗎?”

紀雲嘿嘿冷笑,道:“二哥忠勇仗義,那才配得上關羽,你無德無能、自私自利,也好意思自比劉備?”

司徒勝勃然大怒,道:“你是不是中邪了!當初我們兄弟三人發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便是殺了自己,也決不能動你和二弟一根汗毛,大哥的為人你還不清楚嗎!”

“哼,好一個同年同月同日死!”紀雲冷笑道:“既然你說同年同月同日死,那為什麼得悉二哥慘死,卻不揮劍自刎呢?你如此不信不義,又怎能做這一堂之主!”

臺下不少鳴劍堂弟子聞言大聲應和道:“正是!正是!司徒勝不配做我們鳴劍堂堂主,快快滾下來吧!”

司徒勝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做夢都想不到議事廳裡竟有那麼多人反對他,又想起韓風死了八年,他這個做大哥非但沒能替人家報仇雪恨,還讓韓夜無處容身、四海漂泊,霎時間萬念俱灰,竟興不起一絲做堂主的念頭了。

這時候倒是薛燕插了句嘴,她道:“真可笑!你們一同立誓,他要是揮劍自刎,你這做弟弟的難道不應該跟著同年同月同日死?他要是死了,他二弟的仇誰去報?指望你啊?”

“報仇?哼!”紀雲看向司徒勝,道:“我這位大哥非但只顧著自己,連二哥唯一的骨肉,他都因為怕事而不敢帶回鳴劍堂,前段時間還是我拼死勸他,他才肯去找那麼一次。”說著問司徒勝:“大哥,當著大夥兒的面,你說有沒有這回事?”

司徒勝彷彿失了魂一般,何況紀雲所言倒也非虛,於是點頭道:“確……確有其事。”

這下不僅是鳴劍堂弟子起鬨,連一部分武林人士也開始反感司徒勝的作為。

紀雲順勢振臂一呼,大聲道:“鳴劍堂弟子聽著!司徒堂主早已年邁昏聵,膽小懦弱,不便處事,現由我紀雲代為打理,定將本門發揚光大!哪個不服,便上臺來!”

議事廳裡的鳴劍堂弟子紛紛嚷道:“紀堂主英明!請紀堂主主持大局!”

“哈哈哈哈!”紀雲顯得甚是開心,道:“很好很好!紀某那便卻之不恭了……不過呢,司徒堂主再怎麼說也是我大哥,做弟弟的絕不幹那不忠不義的事,只是鳴劍堂這千餘名弟兄的前途可不能全毀在他一人手裡,所以只好讓司徒堂主安居北苑、頤養天年了,大夥兒今後還要叫他堂主,多順順他老人家的意思。”

“是!”鳴劍堂眾弟子道:“紀堂主英名不朽,司徒堂主萬壽無疆!”這句祝語顯得不倫不類,在場武林人士都覺得略略好笑,惟有紀雲彷彿陶醉其中,喜形於色,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齒。

韓夜本有些疑慮,但望著得意忘形的紀雲,腦中靈光一閃,頓時全都明白過來,他顫抖著握緊魔劍,憤恨地對紀雲道:“真的那麼好笑麼?三叔,你已經害了我爹孃性命,還要讓你的大哥身敗名裂才甘心?”

紀雲一愣,吹鬍子怒道:“你胡說什麼!你爹孃是被司徒勝和玉泉密謀暗害的!可別冤枉好人!”

韓夜說出這番話,陳家父子也停下圍攻,一來心想韓夜中了毒,多緩一陣他便少一份力,倒也不忙出手,二來鳴劍堂鬧內訌,怎麼說也得看個熱鬧。紀文龍本來想窮追猛打,但陳家父子既然停手,而韓夜鬥志尚在,憑自己一人實無必勝把握,於是也停了手,站在韓夜五步開外。

韓夜緩緩直立,對陳家父子和紀文龍視而不見,冷冷望著紀雲道:“我承認,單從你們二人而言,我對司徒伯伯的疑心比你更大,之前去雲夢閨房尋人,她的房間被人佈置了陷阱,能夠悄無聲息控制住雲夢又能隨意出入她的閨房,這個人必然和雲夢十分親近,何況此人在鳴劍堂還有隻手遮天的本事,除了司徒伯伯還有何人?”

紀雲點頭道:“你說得沒錯,但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韓夜道:“可惜你絕想不到,八年前我偷偷來到鳴劍堂,聽到一個黑衣人在我家和玉泉的對話,我聽了那番話,當時就知道黑衣人必是鳴劍堂有頭有臉的人物。”

紀雲對韓夜所說的話並不顯得太過吃驚,只道:“鳴劍堂有頭有臉的人,除了我們幾個堂主,還有一些元老,你怎麼能懷疑到我頭上?”

“因為笑。”韓夜眼裡噴出仇恨的火焰,道:“我絕忘不了那晚上你的長笑!當時天色很暗,我唯恐靠的太近被你們發覺,所以只看清了輪廓,但你那充滿得意的笑聲和白森森的牙齒,我已經死死記在心裡!”

紀雲不再狡辯,眼中閃過一道兇光,雙手負於身後,道:“然後呢?”

韓夜恨恨地道:“其實是你勾結了玉泉,你非但知道他不是好東西,你更加明白他的真實身份便是蜀山棄徒——長天!”

話音剛落,在場之人頓時唏噓不已,長天罪行累累,早已成為武林公敵,而司徒勝更是瞪眼望著坦然自若的紀雲,似乎死都不肯相信忠心赤膽的紀雲竟有如此深的城府!

紀雲不動聲色,向臺下一揚手,喝道:“動手!”宴席上不少人突然抽出刀劍,向著就近的人砍去,這一變故來的實在太快,武林人士但凡武功低微、反應遲鈍者,登時便死在席上,其餘人又因為參加宴會未佩戴兵器受了些傷,唯獨神武寺那一桌,兩名刺客突襲了塵,了塵左手一掌右手一肘便將二人打飛出去,是以未曾折損人員。

宴會上人多眼雜,加之之前發生了太多事情,這些刺客是何時混進來的,連了塵都摸不清,他立起身來,終於有些動了嗔念,橫眉責問紀雲道:“紀副堂主,這也算待客之道嗎?”

紀雲摸了摸八撇鬍子,道:“了塵大師此言差矣,我現在不是副堂主,我是鳴劍堂堂主!”說到堂主二字時一字一頓、斬釘截鐵,他道:“諸位遠來是客,紀某也早已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不過韓夜侄兒不把臉撕破,沒準紀某還能好生款待諸位送諸位回去,但事已至此……”說著說著,眼中寒芒乍現,道:“還是請各位多盤桓些時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