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時司徒勝與女兒相去甚遠,來不及救護,韓夜想馬上衝下臺救雲夢,身後的陳家父子卻瞅準時機、雙劍攻來,韓夜本可回手一劍逼開二人,但此刻心裡只掛念著雲夢安危,竟是擋也不擋。幸而體內真氣渾厚,一遇危難自行激發,而陳家父子急忙偷襲並未使出內力,陳青河的劍被彈開,陳耀海卻在韓夜胳膊上劃了一道口子,便是這麼一下偷襲,韓夜遲緩了片刻,眼看雲夢就在他面前香消玉殞。

正當千鈞一髮之際,一隻纖手從後抓住雲夢玉腕,柔勁一帶,碧雲劍便輕輕巧巧易了主,雲夢瞥見水藍色的衣襬,聞到一陣水香,還能不知是誰?

“還好我機警!你這是幹嘛?”薛燕生氣地抓住雲夢不放,將碧雲劍歸鞘朝身後一拋,那劍飛了數丈,不偏不倚地落入韓玉懷中。

“我……”雲夢羞愧難當,只想抽回手去,低頭哭道:“我對不起阿夜,也對不起大家……嗚嗚,唯有一死才能解脫……”

薛燕一手叉腰,一手抓緊雲夢手腕,靈目圓睜斥道:“你倒說得好!死了得個解脫,那我們怎麼辦?天天替你哭來哭去嗎?你心裡想的什麼以為本女俠不知道?那是紀文龍他一面之辭,事情沒搞清楚,你卻自尋短見,不正好著了人家的道?沒的也變成有了!”

雲夢聽了這話去意略消,黯然神傷地道:“燕兒,你、你有所不知,我被長天的攝魂符控住,雖然以死相逼不讓人碰我,可每天偶爾有會兒神志不大清楚,也不敢保證真的是……守身如玉。”說“守身如玉”四字的時候,聲音特別小,恍如蚊鳴。

薛燕知道這種大家小姐把名節看得比命還重,當下默然不語,韓玉急忙忙趕過來,韓夜也開口想說些什麼,欲言又止。

雲夢見眾人沉默,愈加以為他們嘴上不說、心裡卻鄙夷得很,自輕自賤之心不免又起,便小聲對薛燕道:“燕兒,對不起,以前我對你千般防範、萬般牴觸,當著他的面卻從不表露出來,可細細想來,只有你才算得上我的朋友。現在我已……已非完人,惟有你才配得上他,我、我雖未必尋死,卻已無顏見他,又不想他一人孤零零的,所以請你……好好照顧他。”說著嬌軀顫抖,淚雨紛飛,竟是哽咽了,最後那幾個字根本說不清楚。

薛燕低下頭,握緊粉拳,用很小的聲音喃喃道:“廢話……真多……”一想到昔日結伴江湖,雖然短暫,卻也開心,又想到她竟把自己當朋友,不由得俏肩微聳,沉聲問道:“雲夢,我有一言,你聽是不聽?”

司徒雲夢暫停哭泣,看向薛燕,薛燕比她略矮半個頭,一時瞧不見表情,但見她一手抬起,快無聲息地給了雲夢一耳光,這才昂起頭來,眼裡噙滿淚花,怒道:“給我適可而止吧!!!”

眾人皆不料薛燕有此舉動,無不錯愕。

雲夢捂著微微發紅的俏臉,頗覺委屈,蹙眉心道:“她打我?長這麼大,連爹爹都不捨得打我,她……她憑什麼打我?”一想到這裡,眼淚倏倏直流,也顧不上思考為什麼這一巴掌打得很輕。

薛燕見她哭泣,終是心軟了,忿然道:“雲夢,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羨慕你,恨自己不能生得比你漂亮,恨自己不是大家閨秀千金之軀,恨自己只是個野丫頭,所以從前你瞧不起我,我也不覺得意外。”說著嘆了口氣,對雲夢道:“我只是被別人看不起,卻從沒自怨自艾,你呢?你這麼好的一個人兒,居然作踐自己!這口氣姑奶奶能忍嗎?”

司徒雲夢一語不發,只是啜泣著,韓夜看了心疼,便對薛燕道:“燕兒,她受不了刺激,快把她帶過去。”

薛燕沒有理會韓夜,問雲夢:“雲夢,我打你這巴掌,可不可惡?”

司徒雲夢沉默著,緩緩點頭。

薛燕又問:“過不過分?”

這下司徒雲夢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就是了!”薛燕雙手叉腰,道:“我這麼可惡,這麼過分,你為什麼說我配得上呆瓜?我現在對他好還不是因為有你這個情敵?要是你不和我爭了,我自然對他不好,欺負他毒打他,這樣你也不在乎?”

司徒雲夢把頭偏到一旁,輕聲道:“你……你別顛三倒四地說了。”

“怎麼是顛三倒四?”薛燕看了看四周之人,又看向雲夢,道:“那你告訴我,為什麼要把我推給那呆子?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失了貞潔?”

司徒雲夢垂下頭道:“求求你,別說了……”

“可我偏要說!”薛燕坦然面向眾人,忿忿然道:“不就是貞潔嗎?你要是覺得這樣不公平,咱們來公平點,趕明兒本女俠就隨便找個土狗野豬把身子破了,咱倆都不是處子之身,你便沒有顧慮了吧!”

眾人一陣唏噓,對著薛燕指指點點,有的說她果真是個野丫頭,有的說她恬不知恥,有的說她胡攪蠻纏,但一句句非難聽在雲夢耳裡,卻讓她分外內疚,她扯了扯薛燕的袖口,低聲道:“你……你別再說了,這事和你沒關係。”

薛燕一把抓起雲夢的手,大聲道:“當然有關係,大有關係!我可是洛陽薛女俠,趁人之危的事是決計不做的,既然說過要公平競爭,而你又被土狗野豬欺負了,我自然要……”薛燕剛把話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什麼,望著臺上洋洋自得的紀文龍,忽然問道:“喂!我剛才罵你,你也笑得出來?你這人是白痴嗎?”

紀文龍一愣,笑道:“你罵你的,我笑我的,與你何干?”

薛燕抓緊雲夢的手,輕輕拍了拍,小聲道:“噯,別哭了,把我和他的話聽清楚,待會兒自有分曉。”

司徒雲夢不明所以,但也停下了哭泣,看向紀文龍,儘管她看了會忍不住想吐,可她還是瞟了一眼,紀文龍見她望過來,目光略有躲閃,但神情不無得意。

薛燕接著對紀文龍道:“當然沒問題,我罵你土狗野豬,你不辯駁,還只會笑,也就是說你蠻喜歡這個稱呼咯?”

紀文龍臉上閃過一絲不悅,道:“我笑某個野丫頭簡直不知羞恥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