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過去,竟是陵陽的百姓們自發的組成了隊伍朝著我們而來。為首的是那日遇到的餘大娘,她的手裡握著一把柴刀。其餘的百姓,皆手持器械,或是犁耙,或是鋤頭。

餘大娘一行人來到我們一旁,“王妃莫怕,我們來幫您了!”陵陽的百姓皆憤恨的看著徐自堂,我被大家的仗義所感動,一時間有些眼眶微紅。

“這徐自堂在陵陽橫行霸道多年,在場的沒有哪個對他不怨恨,甚至有些有著血海深仇。今日,我們就是為了陵陽將來的和平日子,都要處置了這狗賊。”餘大娘憤憤的說。

其餘的大家皆應和餘大娘的話,舉著器械衝徐自堂嘶吼著。

徐自堂似乎也沒有想到陵陽的百姓對於他的怨恨可以到了揭竿而起的地步,剛剛還囂張的氣焰瞬間短了幾分。我抓住這個機會,繼續瓦解他的內心防線。

“徐自堂,你今日是不可能活著離開此處了。放下徐小姐,留爾全屍。”我拿起骨刀,刀鋒指著早已慌了神的徐自堂。

徐自堂的精神防線逐漸奔潰,絕望的叫喊著:“一群賤民,賤民,我要殺了你們!”嚇得徐雲濃瑟瑟發抖緊閉雙眼。我抬手示意可莫搭弓,謹防徐自堂接下來的動作。

突然徐自堂手高高揚起,對準徐雲濃直直而下。胡音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可莫的箭同時飛出,卻被徐自堂晃身一躲避開了。

我著急的就要自己下馬去救,徐自堂身後的武勇卻對著他的心口就是一刀。眾人皆愣住,徐自堂瞪大雙眼轉身看去。可莫趁著這空隙救下早已魂飛魄散的徐雲濃,胡音緊緊的抱著她,放聲痛哭。

徐自堂的喉嚨發出咳咳的聲音,卻蹦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死死的看著武勇慢慢捅穿他的心口,武勇的臉上也滿是悲愴。徐自堂自他的手上慢慢滑下,癱倒在地沒了動靜。

我看著武勇,不知道他意欲何為。武勇沉默的看著徐自堂,眼角有淚流過。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誰交代著說:“五年了,整整五年了。我終於解決你,可以給百姓們一個交代了。”

季麟看著剩餘的家兵蠢蠢欲動,卻又失了主心骨不知道怎麼是好。“剩下的人,棄械投降,留爾一命。”季麟的話讓家兵們慢慢放下武器,因為他們也知道此刻的抵抗,已經沒有意義了。

我看著又哭又笑的武勇,只能先打發叢棘將他收押,等處理完徐家的事再行定奪。我下馬走到胡音的身邊,看了看徐雲濃脖子上的刀傷。

徐雲濃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被嚇得都呆住了。胡音跟我道謝後,就帶著她離開了。我對著陵陽的百姓們深深的鞠了躬,餘大娘連忙扶起我說使不得。

我看著每個百姓的臉,皆是蠟黃又消瘦,身上的衣服都是補丁疊著補丁。雖是如此的深陷困境,但在陵陽有危難之時,他們還是毅然的挺身而出。

“大家今夜辛苦了,是我們來遲,讓大家吃了很多苦。吾在此保證以後的陵陽,只會是讓人人嚮往的安樂鄉,而不是啃噬百姓骨血的魔窟。”我眼含熱淚看著那些期盼的眼神。

隨即又是深深的一鞠躬,百姓皆呼陵陽王妃千歲。

正是那一夜,在每個人渴望又期盼的眼神中我知曉了身居高位的責任。並在今後的人生裡,我始終以為民謀福祉為終生己任,支撐我度過漫長歲月。

家兵們繳械投降,百姓們也三三兩兩的退去。我走到徐自堂旁邊,看著武勇的劍貫穿了他的身體,身下是蔓延的暗紅色血跡。

身後傳來伯珩的聲音,他邊怪我怎麼能自己來讓他睡著了邊走過來。我欣喜的看著面色紅潤的伯珩,想是已經大好了。我衝著他揮揮手,“夫···”

一句夫君還未喊出口,那徐自堂猶如迴光返照般的跳起,抽出靴裡的短刀狠狠的刺進我的後背。

我感到身後突然冰涼,隨即才是刻骨的疼痛。徐自堂俯在我耳邊,猶如鬼魅般輕飄飄的聲音:“我要你,跟我,一起死!”

脊柱上留下滾熱的液體,我來不及反應就軟綿綿的跪倒在地。我好像聽到伯珩叫我的小名···我好像還聽到可莫大喊我要殺了你。隨即滿眼黑暗,失去知覺。

悠悠夕陽下,阿爹懷抱著小小的我坐在沙棗樹下,溫柔的看著吹奏篳篥的阿孃。阿兄調皮的坐在樹杈上,晃動著腿。篳篥聲真好聽,如同日沉西山般的美景讓人陶醉。一曲罷,阿孃摸了摸我的頭,手上的鈴鐺叮叮作響。

阿孃···阿孃···

我努力的想要看清阿孃的臉,卻怎麼都看不清。只能看到她卷卷的長髮,圓潤的下巴。

突然傳來一陣嘈雜,夕陽開始碎裂。我看著慢慢遠去的阿爹阿孃還有阿兄,大喊著別走,不要丟下小七,阿孃—!

卻終是大夢一場,睜眼看到了圍著我的一群人。

我有些茫然的看著大家,怎麼都在。為什麼都看著我,伯珩握著我的手貼在臉邊,眼周烏青,下巴的鬍渣也冒出來了。稚紅抹著淚,可莫滿臉的自責。

“怎···怎麼了大家?”我氣若游絲般的小聲。

稚紅帶著哭腔說:“王妃,您不記得了嗎。你被徐自堂那狗賊刺了一刀,都昏迷了四天了。”

此時我的腦海裡才回想起徐自堂猙獰的臉,跟跌跌撞撞衝過來的伯珩。我下意識的想伸手去摸後腰的傷,伯珩壓住我的手。

“別動,醫師說你能醒過來就是捱過去了。傷口在癒合了,不要亂動又扯到了。”伯珩說道。

我乖乖的收回手,看著烏泱泱一屋子的人。“你們先出去吧,本宮想跟殿下說會話。”

眾人退下以後,伯珩扶著我坐了起來。雖然墊了好幾個柔軟的枕頭,卻還是傳來陣陣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