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向睡在一旁的伯珩,雙目緊閉滿臉通紅。我摸了摸他的額頭,燒得滾燙。

“伯珩,伯珩。”我輕輕推著他的肩膀,伯珩卻無法睜眼回應我。只是嘴裡喃喃著我的小名。

我回想起以前跟隨阿爹在軍中的時候,受了傷的將士們大多在縫合傷口後就會出現高熱的情況,目前要緊的是給伯珩先降溫。

我將脫下來的外袍拿到洞口的瀑布弄溼,又看著不省人事的伯珩,小聲說了一句冒犯了,便褪下伯珩的衣物。

伯珩健碩的體魄跟均勻的肌肉上滲出密密的細汗,此刻無法顧及那麼多,我用外袍不停擦拭著。來來回回跑了好幾趟,只覺得收效甚微。

伯珩的身體依舊滾燙,我看著他難受的模樣,咬了咬牙。不顧自己也還有傷,我緩緩的走向洞口的瀑布。

冰涼的水從頭澆灌而下,我不由得身體顫抖大口大口的呼吸著。衣物浸溼,包裹起少女妙曼的曲線。我哆哆嗦嗦的回到伯珩身邊,緊緊的抱住他。

“小七···”伯珩似是在夢裡囈語。

我的牙齒都在打顫,回應著伯珩的呼喚。

“嫁給吾,你可後悔···吾知道,其實你並不願···”

我有些錯愕的抬頭看著依舊昏迷的伯珩,不知道他為何會突然說這樣的話。

“妾···不悔。”身上的寒冷漸漸被伯珩滾熱的所吞噬,點點回溫起來。

“不···你想嫁的人其實不是吾。”伯珩的語氣急促起來。感到身體的體溫逐漸恢復,可伯珩的高熱還是沒有改善。隨即我又起身,忍受著涼入骨髓的冰冷。

“吾知,你心悅之人是曲培南加。所以,一開始吾剋制自己不要去跟你接觸。可是屏風左側的你的模樣,你在母妃宮裡逆光走來的模樣,吾真的忘不了。”伯珩說道。

我站在水瀑裡,看著洞裡躺在地上燒得迷糊的人,心裡升起異樣的感覺。

我哆哆嗦嗦的繼續抱著伯珩,冰涼的臉靠在他熾熱的胸口。伯珩繼續斷斷續續的說著:“其實在母妃宮裡的那一日,並不是吾第一次見到你。”

我感受著他胸口的起伏,沒有回應只是默默的聽著他說的話。

“康元三年,上元佳節。朱雀門下,皇室成員皆登門予百姓賜福。小小的你站在被將軍置於肩頭看煙火,那個時候父皇指著你問吾,將來將你許配給我好不好。”

我想起那年的上元節,遊街的花車蔓延看不到盡頭,滿街的熱鬧非凡。阿爹難得的帶我和阿兄出門看煙火,我壓根就沒注意什麼皇室在朱雀門上。

“我說,好。”伯珩努力的向外吐著字,繼而又喘著氣。

“殿下,難受的話先別說話了。”我聽著那些話,心亂如麻。

伯珩卻好似跟我置氣一般的亂搖著頭,我一把按住他的腦袋。“你不知,那日吾知道你要進宮吾有多開心。再在母妃的宮裡相見,驚鴻一瞥。亂我心曲。”

我的瞳孔微微顫抖,趴在他的懷裡不敢動彈。原來,那麼久以前,我們的緣分便就開始了嗎···

我摸了摸伯珩的額頭,高熱似有消退。我繼續去洞口淋著水,長夜漫漫,居然還沒天亮。

走回伯珩的身邊,他的喉結上下滾動著,嘴唇也有一些乾裂了。我又捧起水慢慢的餵給他,清水潤過少年的唇,染出一抹紅。

我隨即不知道這是第幾次的再抱緊他,感覺自己的四肢都要被淋得沒有直覺了,身體抑制不住的發抖。一雙有力的臂膀摟住我的腰,溫熱的手掌貼在我的後背,我的身邊鎮定不少。

我抬手望著他俊秀的臉,依舊是眉眼緊閉。

“那日賜婚,吾差點高興得失了儀態。只是吾沒有想到你會寧願抗旨也不嫁,其實那天夜裡,吾也在。”

我的思緒又被拉回那天在屏風後,聽著南加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權力的樣子,只覺得心口似有千斤石壓著般的堵。

“吾知道你傷心,吾亦氣那曲培南加對你這般。所以那日吾下定決心,吾定會呵護你一輩子。你不願接受吾···吾都知道,所以吾不曾強求。”

伯珩猛的咳嗽幾聲,我連忙拍拍他的胸口,卻對上他猶如小鹿般溼漉漉的眼睛,帶著期盼和哀求的看著我。

“吾願意等,等你願意回頭看吾的那一天。”伯珩似是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完這句話,閉上眼就不再言語了。

我安靜的伏在他的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我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如此我平靜的心裡,掀起了一陣海嘯。我的腦海裡如走馬燈般回放著與伯珩自成婚後相處的點點滴滴。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們早已習慣了彼此的存在。我也習慣了伯珩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只要有他在,任何難關似乎都會迎刃而解。

我們可以像朋友般的談天論地,也可以似戰友般的將後背信任的交給對方。那些藏在細節裡的愛意,說沒有任何動容是不可能的,只是此時我才發現而已。

胡亂的想著,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曦光透過水的折射進了洞裡,我緩緩的睜眼。看到伯珩正支起半邊身體,將我圈在他的懷裡,溫柔的看著我。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高熱消退。“辛苦夫人照顧了吾一整夜,夫人不如再休息一會。”

我起身整理好衣裳,“不了,天已經亮了,我去外面看看。殿下的傷口不能行動,就在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