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衛戰戰兢兢,他們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啊,早已嚇得面無血色,又聽是將軍令,趕忙想把剛關上的城門開啟。

“我看誰敢!來人,給我把這老匹夫拿下!”

老樵夫向後看去,幾人驅馬撞開甲士而來,個個衣甲不凡,想來定是軍中上將。

老樵夫嘆了口氣,知道大勢已去,趁著周圍甲士沒反應過來,直接撞開人群,驅馬朝城牆上而去。

“師藍怕不怕?”老樵夫對著懷裡的小人兒說道。

師藍的頭一直被老樵夫用手壓在懷裡,他不想讓師藍看到這樣舉世皆敵的場面,不想在這張純白的紙染上仇恨的陰影。

不管師藍是不是人,對老樵夫來說,這是他和老阿婆子的閨女,只是閨女。老阿婆子最後將閨女託付給他了,他就應該好好保護好。

“不怕。有阿爺在,師藍不怕。”小小的腦袋在老樵夫懷裡蹭了蹭,像只小貓。

“不怕就好,記得阿爺說的,一會出城後,就一直跑,不要回頭。”

“嗯,師藍記得。”

赤黑色的鋼鐵洪流化作一條長蛇,沿著城牆樓梯攀爬而上,死死追著眼前的獵物。

甲片的鏗鏘聲愈發接近,由不得老樵夫有半分猶豫,馬蹄踏上城牆的一刻,老樵夫用力揮刀橫拍馬股,戰馬嘶鳴,發了瘋的往前衝,常年的訓練讓它根本不管前方是否危險,縱身一躍,在長蛇即將咬住的時候,飛出了城牆。

清涼的風滿是生命的氣息,師藍側頭望向外面,久違的世界換上了金裝,遍地都金色的麥穗。這是人類世界的深秋,師藍沒見過的深秋。

大林城地處偏僻的山林地區,是一座不怎麼重要的小山城,所以城牆並不高,但哪怕一個壯碩的成年人跳下去,也會有斷腿的風險。老樵夫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不跳,十死無生。

“師藍,抓緊了。”

老樵夫鬆開拉著韁繩和壓住師藍的雙手,握緊馬鞍,藉著略微失重之力,輕鬆的半蹲在馬背上,蓄勢待發,猶如即將撲食的猛虎。

尖銳的破空聲由遠及近,師藍從老樵夫腋下的縫隙看到了映著太陽光輝的箭矢,如火焰般刺眼。

師藍不知這是什麼,只是眼睜睜的看著箭矢飛來,紮在了馬股上。

戰馬一聲嘶鳴,顫抖的身子將蓄勢的老樵夫和師藍甩了出去。

老樵夫伸手將師藍攬回懷裡,僅剩一隻手吊在馬鞍上以保持下落姿勢。

“師藍,好好活下去。”清風帶著細語,老人蜷縮起了身子,為懷裡的生命撐起了最後的屏障。

或許是風的緣故,帶走了那懷抱裡本該散發的溫暖,師藍覺得很冷,如那個雨夜握住阿婆的那隻手的冰冷。

“不要。”

像是精靈的低語,只有老人能聽到這帶著哭腔的聲音,可是他已經沒辦法再去回應了,只最後看了一眼天空,便感覺到了背後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量,失去了知覺。

空氣被強行擠開,枝葉化作了光,從師藍的頭髮中延伸而出,一瞬間就吞噬了老樵夫和戰馬,觸地的時候纏繞成了一個圓球,在地上彈了一下,而後翻滾十幾米才停下來。

甲冑摩擦的聲音漸漸消失,所有上到城頭的甲士都呆滯的看著城下突兀出現的由樹枝纏繞成的圓球,沒有人敢發出一絲聲響,都在靜觀其變。

只過了十幾次呼吸,莎莎聲從圓球傳出,無數枝葉如蛇在攢動,縮回,露出一個老人和一匹戰馬。

戰馬感覺到禁錮鬆動,立刻掙扎起身,剛好一根還沒收回的樹枝纏繞在馬鞍上,起身的時候連帶著將老樵夫懷裡的師藍一同扯了出來,懸掛在戰馬的一側。

師藍茫然的晃動著手腳,卻怎麼也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