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來者正是姜憐,虞梔卻又戴上了帷帽,一把蓋住了車軒。

姜憐騎馬過來,好興致地說:“剛聽說今日是你在城門口把守,來了沒見你在哪,不曾想在這呢?這是誰家的馬車啊。”

“姜護軍說笑了,我今日要出城經商,世安知道了,特意出來送送我。”顏司明是個精明的商人,自然能看出來虞梔的意思,出來擋著車裡面,下車對著姜憐行禮。

姜憐也回禮道:“近幾日追兵甚多,路上多多小心,遇到些山賊什麼的,還是得舍財。”

“多謝姜護軍,那若是沒事的話,在下便先告辭了,天色早,好趕路一些。”顏司明推脫著,想早些離開,問一問虞梔此舉是何意。

凌熠辰一直盯著車內,卻被那簾子擋住了視線,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

姜憐聽著,覺得不應該再打擾了,便也說:“那我就先祝君財源廣進了。”

說罷,她便行禮上馬,凌熠辰也上了馬,他們兩個目送著馬車離去。

臨了快進城門,她突然出聲道:“車上的那個女子可是承徽?”

“不是,你想多了。”凌熠辰就留下這麼一句話,就騎著馬快跑進城了。

姜憐心中也有了幾分定數,馬車上的小娘子正是楊承徽,她見她平安出城,也識趣地不再問,只是覺得沒有和她說兩句話,也是有些小遺憾。

與此同時,馬車上。

“承徽方才為何不與姜憐說話?可是在擔心什麼。”顏司明問出了心中所疑惑的。

虞梔理了理衣袖,緩緩說道:“竹君阿姊,為人仗義,若是她知道了我在馬車上,定是要護送我去姑蘇,姜伯伯在朝為官,她在軍中也有功名,若是此事被有心之人聽了去,朝中文臣彈劾是小,若是那位降罪於他們一族,於我也是天大的罪過。”

“倒不如裝作不相識,日後若是還有機會,便也還是能再見的,因此一時小事失了大的,不值當。君傑兄行商,自我有記憶時到現在,已經有七八載,怎會不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虞梔此話有些責備的意思,她覺得顏司明是拿這和她開玩笑。

顏司明聽了這話:“倒是長了幾年,思慮的也周全了,若是到了姑蘇,那便是樁樁件件的事情都要似如此這般思慮周全一些,定能平安。”

“是,那馬車就在此停下吧,前面就出了臨安地界了,虞梔在次拜別兩位兄長,山水相逢,後會有期。”虞梔叫停了馬車,對著他二人行禮拜別。

她和伯怡走了許久,到了一個離潤州不遠的小鎮上,這裡還算是安寧,並未見有什麼追兵成天在街上,似是覺得這身衣物行走不便,她和伯怡輕聲說道:“伯怡,前面若是有了布莊,我們就去買兩身男子穿的衣物,這樣走水路,也會安全一些,避免了那些不必要的麻煩。”

“是,小主,我們先去找一個客棧,您在裡面稍作休息,我去打點船隻。”伯怡點頭允諾。

虞梔從幼年起,這算是第一次自行出遠門,並不知道這路上會有什麼,更不知曉該如何打點船隻,如何挑選客棧。

二人先是去布莊上買了兩件合身的勁裝,聽見那店家和店裡的小二在碎念著:“近幾年可是不太平,那先帝在時,咱們這裡哪還能有這樣,莊稼也無收成,這官府衙門裡面的兵倒是一三個時辰地出來轉悠。”

“前幾年那是年限好,君主也算是仁義,聽我在臨安的親戚講,這皇位還是不知道怎麼來的呢,啊呦真是,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能有口吃的就行了。”店小二罵罵咧咧地說著。

“還有這些狗腿子,整天在街上晃盪,說是要抓逆反的賊人,實際上就是強搶百姓手裡的東西,前幾日那不是李伯家裡的田雞,被抓走殺了配酒了。”店家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虞梔和伯怡換好衣服之後,並未馬上出去,而是在後面聽著。

“李伯將近古稀,他家就一個姑娘,到了婚配年紀了因為家窮沒人去提親,這農戶人家平日裡沒田裡的收成,就靠那田雞下的雞蛋換些錢,這幾日倒是不見那小姑娘來換米換錢了。”店家長嘆一口氣,“我這布莊也不知道還能開多久。”

聽到這兒,她二人才出來,給了店家衣服的銀錢,又問了問客棧住處哪裡平安些,店家指了前面街上的客棧,還好心囑咐她:“公子想必是第一次來此處,可要讓小廝把錢財收好了,這些年不太平,容易丟錢財。”

“多謝店家囑咐了。”虞梔行了一禮,便和伯怡去了前面指路的客棧。

客棧對面是煙花柳巷,虞梔聞不慣那香粉味,臉色有些不好看,伯怡看出來她有些猶豫,還是勸阻道:“小主,此處雖說是有些雜亂,可是那店家說的,這裡也算是安寧,這三教九流混跡在一起,自然訊息也多了。”

虞梔自然不知道還有這說法,聽了她說的這番話也允諾了。

世道雜亂,人命如芥,她不是官家小姐了,她是亂世之中人人喊打的賊子。

她們只要了一間二等房,在樓上,從窗子看過去剛好能看到對面樓裡的一舉一動,是個好地方,伯怡讓她一人在這裡等著,她去前面的碼頭找船隻。

虞梔在房中轉了轉,和店主買了一罈酒,打量著房中的陳設,桌椅上倒是沒有劃痕,說明不曾打鬥過,忽然聽得窗外雜亂的聲音,她靠著窗張望著。

就是見一個姑娘家一身破破爛爛的,在那花柳巷門口站著,身邊還有一個衣著富貴的,看上去倒像是哪家的紈絝子弟,女孩哭哭啼啼的,幾個壯漢在門口拽著她,往那是非之地去,這個姑娘不肯,便遭來一頓拳打腳踢。

路邊的人有駐足觀望的,卻不曾有一人出來攔著,虞梔見了這模樣,心底有些發慌,她想起了她國公府血洗之日,她一人去收拾滿院屍體,那些人也只是指指點點,不分青紅皂白,還說她罪有應得。

“幹什麼幹什麼?一群大男人在這欺負個姑娘家,有什麼出息?”一個女聲打斷了她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