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本來強忍悲痛,便是蕭瑜晴也是暗暗啜泣。此刻葦江一聲大罵,一種小字輩眼淚便如開了閘,哭泣的哭泣,叫罵的叫罵,更是約束不住。

清玄真人笑道:“若有眼淚,等老道離去時候再哭不遲。”招手對歸雲長老和天心長老言道:“你們看,這些孩子還是喜歡老道的。”

歸雲長老修真百年,算得鐵石心腸,一聞此言,心下惻然,言道:“歸一門能有今日,乃是掌教真人一人之功。這些孩子捨不得掌教真人,這是自然。”

清玄真人搖搖頭,也不去反駁歸雲長老的話,言道:“今日進了三清殿,大家已知此刻便是老道大限之時。”

蕭瑜晴再也忍住不住,一把撲到清玄真人懷裡,大哭起來。修道之人一般疏於天倫之情,平日清玄見到女兒,也只是淡淡的,此刻他即將離世,便輕撫著女兒一頭黑髮,好一頓安慰,慈父之情,溢於言表。

清玄真人臉色青白,依然鼓足真氣,咳嗽一聲後,對諸位師兄弟和一眾弟子言道:

“歸一門傳承至今已逾千年,歷代掌門均心懷仁義,悲憫眾生之苦,不做壞事,不履邪徑,雖不敢說所做均是大義,但也從未乾出那些恃強凌弱,傷天害理的事來,照理說歸一門不該就此而絕。”

說罷,清玄真人一陣劇烈的咳嗽後,幾乎喘不過氣來。

“當前,正是歸一門生死存亡之刻,可惜貧道便要撒手而去,將歸一門託付於諸位。”清玄真人看了看身邊諸位弟子,凝視片刻,似乎要將一眾弟子的樣子刻在腦海中一般。

“老道今日有三件事好說。”清玄真人言道。

“第一件事,貧道走後,將由清浦師哥暫行監教之責。待大比之日,再從真傳弟子中推選一名作為未來歸一門掌教。”

清玄真人望著清浦長老,又言道:“師哥,清玄入妙樹真人門下,還是師哥你舉薦。後來你力排眾議,推舉清玄為歸一門掌教,如今師弟又要把這重擔交還於你了。”

此言一出,清浦長老淚如泉湧,言道:“清浦必不負掌教真人所託,就一條老命,這把老骨頭,豁出去了也要保全歸一門,保全這些孩子。”

“師哥,無論如何,便是歸一門全宗解散,大家各自還俗回家,歸一門斷不可降了拜月教!”清玄叮囑道,又對凌絕、天心二位長老言道:“二位師弟,你們二位非和清玄師出同門,但多年情誼,已遠勝同門,以後歸一門便託付給幾位師兄弟了。”

四位長老均齊聲言道:“謹遵掌教真人法旨。”

清玄真人當著眾人面,從乾坤袖中取出一枚靈玉,只見此玉薄如蟬翼,輕輕吹口氣便會碎成數片。

清玄真人言道:“此玉名為‘綺念玉’,其中封存有老道全盛時期的一縷神念,說是神念,其實便是老道口誦的無量真經,也就是拜月教和玉清宮心心念唸的‘無極玄天論之太上感應篇’。今日,清玄便交給此真經交予師哥保管。待得門派大比後,破開此靈玉,真經便會由老道殘留的一道神念傳於諸位真傳弟子。”

“在此之前破開,或是交於他人,老道的一縷神念並不駑鈍,會不認的,”清玄真人含笑道:“又勞煩師哥了!”

清浦長老顫動著雙手把靈玉接過,已是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第二件事,便是老道賓天后,護宗大陣即日開啟。”清玄真人望著歸雲長老道:“歸雲賢弟,不要捨不得靈石,如果缺靈石,小清菡那裡多的是。”

言罷,清玄真人望了望清菡和葦江,期許之態溢於言表。

聽聞此言,站在下首的小清菡先自嗚嗚地哭了起來。

“小清菡,你天資聰慧,要好好修道,老道望你門派大比之日,能大放異彩,奪得真傳弟子之位。”到了此刻,清玄不再掩飾對清菡的喜愛,又言道:“待學了無量真經,你還是下山吧,紅塵之中,你或有未了之事,別忘了你仍是歸一門弟子。”

清菡哽哽咽咽道:“清菡記得了。”

“第三件事,便是門派的自全之道。老道已修書一封,有請天心師弟帶著此書前往崑崙山。想必靈素劍仙見此書後,會給予歸一門庇護!”

清玄真人看了眾弟子一眼,最後對蕭瑜晴言道:“閨女,爹爹去了,你本是青蓮劍門弟子。老道歸西以後,江湖險惡,只怕歸一門已護佑不住你,你還是回到青蓮劍門吧。”

蕭瑜晴抽抽噎噎,已是語不成聲。

“若有機會,你可告知靈素真人,老道已逝,過去的什麼恩怨都應該放下了。”

“還有,你不要有報仇的執念,不管這仇人是誰。”清玄真人望著蕭瑜晴的眼睛,眼中一片慈愛。

“爹爹,我要報仇!”蕭瑜晴倔強地搖搖頭。

清玄真人嘆息一聲,輕輕一指點在蕭瑜晴的額頭上,蕭瑜晴頓時昏睡過去。

眾人皆驚,清玄真人輕輕言道:“不光晴兒,大家也不好有此執念。老道只是暫時封了這丫頭的修為,免得她膽大妄為,闖出禍來,待得她日後見了靈素真人,靈素真人自然與她解開了。”

言罷,這老道最後看了看葦江和蕭瑜晴,對著葦江點點頭,說一句:“葦江,晴兒丫頭沒你機靈,你得好好照顧她。”

口唸一句:“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念罷,閉目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