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皆點頭稱是,蕭瑜晴望著數年不見的爹爹,眼眶紅紅,似乎要哭了出來。

在平臺的靠懸崖邊,設有一個涼亭,涼亭下有著一方石桌,上面刻著楚河漢界,可以在上面下象棋。石桌旁邊有著四方石凳,靠著平臺一邊另有兩排石頭椅子。清玄真人找個靠近懸崖的石凳坐下,道:“你們坐下,坐下說,不必拘泥。”

四位長老分別找了石凳坐下,然後四名真傳子弟也靠著石頭椅子斜斜坐下了。

清玄真人方才問道:“清浦師哥,聽說歸一門的經書丟了?”

清浦長老本來渾身不自在,此刻老臉一紅,躬身上前道:“稟掌教師弟,師哥的確大意了,經書丟了,如今還沒找到。”

清玄真人言道:“是被東瀛神道門盜走了?”

青浦長老言道:“稟掌教,經查昨日和晴兒他們打鬥的兩人來自東瀛神道。這兩人其實是一對夫妻,由於合體雙修數十年,夫妻兩人心意相通,雖只有金丹境混元期的修為,但夫妻聯手,卻遠超普通金丹。尤其這兩人修行東瀛忍術,身形快如鬼魅,所以在外面偷東西是再合適不過。除開這兩人,其實還來了一個,卻是這女人的親弟弟。我們在藏經閣勘查,猜想是他們盜書時觸動掌教設定的禁制,他們經書得手,就想火燒藏經閣,乘亂逃出歸一門。哪知人算不如天算,那個後天境的被煦兒和清兒兩個聯手打成重傷,死在羊角洞中。那一對金丹男女我們沒攔住,靠著符篆之力逃脫了。”

“那經書在何人身上,是被這夫妻帶走了?還是在那傷重而死的弟弟身上?”

青浦長老言道:“掌教,這個我們幾個商議半天,都覺得均有可能,不過在那夫妻手中可能性更大。”

清玄真人搖搖頭道:“也未必,若是在那對夫妻身上,他們為何和晴兒他們糾纏半天?也許是聲東擊西,為那個後天境的弟弟爭取逃跑的時間。”

青浦長老默然,好久才說道:“我們也這樣想過,但那個人身上並未有真經。”

清玄真人並不和他師哥爭辯,言道:“聽說他們用了不少‘萬里遁形符’,神道門這次本錢下得不小啊。”

清浦老臉微紅,言道:“凌絕師妹其實先前已問夠我,要不要下場阻住這一對神道妖人,我想先讓小輩下去歷練一番,才讓那兩個男女從容逃脫。這事,說起來確實師哥有些考慮不周。”

清玄真人搖頭道:“師哥,你無須自責,你做得很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緣法,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神道門派來的二代弟子搗亂,我們就只能用二代弟子去阻他,若是留不下,就代表我們輸了。以後這門派若是什麼都靠我們這些老傢伙下場,我們死了這歸一門怎麼辦?這樣下去,門派沒有生機,長久不了的。”

這話一出,從張煦開始,四個真傳弟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下,言道:“弟子辦事不力,請掌門師祖降罪責罰。”

清玄真人也搖搖頭:“老道士可不是要你們爭先恐後地認錯。”他沉吟良久,慢慢道:“這次真經出事,貧道覺得倒是一個好事。”

諸位長老一愣,難道丟東西也算好事?

清玄真人粲然一笑,言道:“你們不要想歪了。是這真經失竊,倒讓老道痛下決心,把這歸一門的陳規陋習改上一改。”

老道伸出一根手指。

“其一,無量真經以前只能老道修行,老道還不算不丟人,至少憑仗這經書破了天劫,成就了天人境。若是老道一命歸西,門派又時運不濟,選出一個資質平平的掌門,這歸一門竟然連天人境都沒了?這不合理!所以,老道第一個主張便是,無量真經歸一門人人皆可修行,但必須是那種天資聰慧,願意留在門派,不三心二意的弟子。這事,我交給你們,過幾日你們出個條陳,看怎麼落實下去。真經丟便丟了,估計你們也難以找回,但不能就此不找。你們別擔心,真正的經文在老道腦子呢,大家要學還是一樣學!”

老道又伸出一個手指。

“其二,這門派弟子分了真傳、內院、外門,還有一色雜役。你們可知老道的授業恩師是什麼出身?”清玄真人見眾人不答,知道他們為尊者諱,揣著明白裝糊塗,於是自問自答道:“老道的授業恩師,引著老道踏上修真之路的,其實也是雜役出身。這歸一門弟子之間階層分明,不是好事。自今日後,雜役也可以進藏經閣,隔三差五地也讓二代弟子,三代第二肚子帶帶他們,既然來了歸一門,難道就學了燒火做飯,養豬放牛?這樣走出去,沒得讓天下修真嘲笑老道刻薄寡德。若是雜役弟子真有出息,一樣可以去學那無量真經。”

一眾長老面面相覷,以後大家均能學無量真經,這對於已在金丹境停留了數十年的四位長老可謂是驚天之喜,但後面所說,雜役弟子也可修行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青浦長老見另外幾個長老尚在沉吟,知道他們心中所想,趕忙上前一步,言道:“師哥,此舉萬萬不可。無量真經自師祖爺靈寶真人創派至今,一直是掌門一線傳承,如今人人皆可修行,萬一有修行了真經的門派弟子叛教出走,豈非這真經也非本門所獨有?還有,雜役弟子給他們一個出身,師弟也是贊同,所以每月月例中已有兩塊靈石,如今還要分出人手教授修真之法,實在浪費人力。”

凌絕長老知道清浦老兒的小九九,老眼一翻,上前言道:“掌教真人遠見卓識,老身佩服之至。”她看了身旁的歸雲長老一眼道:“掌教只是說了章程,如何執行就需要我們幾個老傢伙考慮妥當。首先,修煉真經須是本派修為、德行最好的幾個,若這人都叛教了,那就是我們幾個老傢伙選人不當,我們都有責任。還有,雜役弟子修真,能影響幾何?不過就是分派幾個二代,三代弟子傳授入門心法,定時考核監督罷了,你把這任務分配下去,保管一些弟子跑得飛快,帶徒弟誰不喜歡?比如老身,就覺得徒弟少了。”

歸雲長老心中暗罵,你這老乞婆,有了文沐清一個真傳,聽說又有唐小閒這個天賦異稟的符篆傳人,自然巴不得修行真經的人越多越好,可憐老道還未有一個真傳哩。但他懂得清玄真人的良苦用心,本不欲反對,見凌絕一個勁對他擠眉弄眼,也不好縮在後面,正待上前一步分說。

清玄真人手一揮,止住眾人的爭論,緩緩道:“老道知道你們心裡有喜有憂,一時間也想不開,想不開就想不開,這是老道鈞旨,並非和你們商量。”

眾長老見清玄真人話說道這個份上,心中一凜,已知掌教真人決心已定,於是不再多說。

清玄道人沉吟片刻,又道:“若是真經流落東瀛,老道幾十年不曾現身江湖,不知道修真界還是否知曉老道的名號。若有機會,老道還想找東瀛日照大神切磋切磋,他既然想修行歸一門無量真經,老道也可以帶幾個徒孫修行下東瀛神道!”

“大家互證心法,互通有無,這也是修真的宗旨所在,想來他也不會拒絕。”這老道說到此處,臉映朝霞,凌然生威,一股睥睨天下的姿態從這老道枯瘦的身軀散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