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衣女子說的“酸氣”,自然是指李嬌兒。

但她說話時,那位著寶石藍衣衫的“阿姐”只冷眼看著機巧閣,看的卻是秦樂,目光中的鄙薄之意,竟然比粉衣女對李嬌兒的嫉恨還要濃些。

“都是匹夫匠人罷了,也配,呵。”阿姐冷冷地低聲啐了一口。

粉衣女不知阿姐所想,但還是小雞啄米般點頭:“就是,她怎麼配得上安陽侯世子?”

阿姐嫌棄雞同鴨講,白了她一眼。

配得上配不上又如何?她照樣是三媒六聘,得了朝廷誥命的世子夫人,她吃什麼醋?

還是說覺得吃了醋,世子就能多看她一眼?

店對面阿姐一邊腹誹粉衣女幼稚,一邊看不慣秦樂。

而店前,李嬌兒和秦樂送了杜晝出來,並肩看著馬車離開。

秦樂感慨道:“偏他的表叔一表人才,可比他強多了。”

李嬌兒知道她說的“他”是誰,抿嘴一笑,同她轉身回到店中,中肯評價道:“若說性格……世子待別人與他很像的。”

“哪裡像了?秦樂反駁道,“他要是有君子待人之風,還能那麼對你?”

“我是說他待人的性格,又不是說待我。”李嬌兒笑說。

“……越說越怪了,你不是人啊?”秦樂笑著推了她一下。

李嬌兒不生氣,感慨道:“在他眼中,我尚不比花圃中的花草,確實不是人。”

“嬌嬌,”秦樂急了,打斷她,“胡說什麼呢?”

“師姐,我是說真的。”李嬌兒笑道,“他十六歲起在廟堂行走,至今六年裡,內侍衛做過,流官做過,文臣做過,武將做過。他年紀輕就得皇帝重用,行事不算懷柔,就說今年上半年戍邊時,他為糧草之事先斬後奏的兩個兵部大員,連陛下要寬恩都沒用。那樣的人,該很惹人討厭的,對不對?”

“……”秦樂沒說話——因為聽不懂,也因為這等事情平日很少聽。

李嬌兒繼續道:“但這六年裡,不管世子手中殺人刀多銳利,官做得多高、多大,師姐可聽說過他的不好?就連朝中的老大人們,跟著幾代陛下征討天下的老將軍,都很信服世子。”

“所以師姐說說,他要是不會待人接物,沒有君子之風,一味只會狠心辣手,又憑什麼如此呢?”

薛鎮的事兒,都是李嬌兒聽人說的,而評價則是李嬌兒的真心所想。

尤其是前幾日想通了薛鎮所言所行之後,她這兩夜總難安眠,時時回想薛鎮,更覺薛鎮這人,其實很容易評價。

不過四個字:表裡如一罷了。

他連對自己的不屑、輕視與厭惡,都不以時移勢易的一而貫之。

還真的與杜晝很像。

也許就是因為他體內的的一抹杜家骨血?

秦樂聽得玄之又玄,懵懵懂懂,嗤聲笑道:“你又不怪他了?倒給他說話。”

李嬌兒搖頭道:“我不是給他說話,師姐,我是覺得我可以學學他的為人。”

以前她只和別人一樣,感慨薛鎮功績,到今日她琢磨的,卻是薛鎮功績的背後。

“你可拉倒吧,”秦樂立刻擺手,“學那薄情寡義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