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嬌兒說話間,人已經邁進院子。

身後的小廝慌了神,奈何自己被雲團抓得死死的,只能口中嚷道:“夫人!世子忙得很,忙得很!”

雲團乾脆將他甩在一旁,白了他一眼,啐道:“呸,壞人。”

說罷,跟著李嬌兒進了院中。

院外,小廝急得跺腳,院內,李嬌兒剛繞過影壁,便見一褐衣男子自書房方向出來,站在廊上對著李嬌兒拱手道:“夫人。”

是薛鎮的貼身小廝長奉,也是李嬌兒今天從安陽侯府僕役處,得來的最恭敬的一聲“夫人”,連他的目光都是與他人不同的謙恭。

李嬌兒走到臺階之下站定,微微仰頭看他:“我要見世子。”

長奉神色依舊恭敬,說出的話卻和別人無甚差別:“回夫人,近日政事煩擾,世子當真無法見夫人,還請夫人回去吧。”

李嬌兒容色依舊,指尖輕輕拂過匣子上的鳳凰,笑說:“世子煩憂的,是陳國使者的事情吧?那他該知道,我能幫他。”

說罷,抬步拾級而上。

長奉被她說得一愣,沒再阻攔她。

就在這一愣之間,李嬌兒已經繞開他,走到了書房門前。

*

盛夏時候,今日午後潮熱,薛鎮的書房門敞開,掛著新制的竹簾,走近細看,註解上刻著蘭花紋樣。

但李嬌兒沒有欣賞的心情,抱著匣子,自己打簾子走了進入。

長奉與雲團都跟著。

“世子恕罪。”剛一進門,長奉先對著站在書桌後面的薛鎮,拱手請罪。

著一身玉色常服的薛鎮依舊站在原地,提著筆,面前桌上是寫了半張紙的大字,抬頭看向李嬌兒。

今年二十二歲的安陽侯世子芝蘭玉樹,丰姿出眾,當得起京中第一公子的美名。

只是面對李嬌兒時,他緊繃著麵皮沒有一絲笑意。

而當李嬌兒對上他的目光時,也看清了他桃花眼中一閃而過的嫌惡。

她垂下目光,輕嘆一聲。

以前每次對上薛鎮嫌棄的目光,李嬌兒都會慌亂地自省,是不是自己打扮得不合他意?是不是自己的行為太過浮躁?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

所以到了薛家之後的自己,越來越安靜,越來越少動,打扮得也越來越簡單。

婆婆勸她說他只是經了變故,沉默寡言,為人內斂而已,她傻傻地信了,尋思著人心都是肉長的,她難道還捂不熱他?

但如今,李嬌兒再不會欺騙自己,什麼寡言內斂,薛鎮就是單純地討厭自己而已。

他喜歡的原來是陳娘子那種,又熱烈又大方,連大哭大鬧在他眼中,想必都是愛之深吧。

你既無情我便休,想通了這一點,她就不那麼委屈了。

李嬌兒只是不懂薛鎮為何這般對她。

*

他們的婚約是因為母親救了薛鎮的祖父安老侯爺才得的,先時父母都不當回事,待她十歲那年,薛家遣人來,為安陽侯府嫡出小公子薛鎮,向李家大姑娘提親。

京中人人都知道,小薛公子學問好,長得好,天賦學問都入了當今的眼,五歲起做了太子伴讀。

薛鎮的父兄——當時的安陽侯世子與大公子——很有本事,因此註定他無法襲爵,但憑著薛鎮的學識與膽略,還有天子的青睞,也可一世無憂。

端的是好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