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落下幾場雪之後,天氣已經逐漸轉暖,春風雖說頻繁,倒也綿柔得很。屋子裡本也生了炭火,因此並不覺得寒冷。

然而當林興榮對上王凝投過來的目光時,身體仍然經不住的打了個寒顫,回過神來,那邊王凝已經轉過頭去了。

“本官過來,只是代大人確認一番,倒沒有別的用意。何況秦老頂在前頭,目下應當沒人會揪著你不放。”林興榮說的是實話,久在江寧官場,換了幾波知府,他才熬了個推官,對於杜聰他還是感激的,眼下共事,不管他願不願意,外界都只會認為他是杜聰一邊的人了。

自古官商勾結還是極為叫人忌諱的一件事,同時很容易成為政敵打擊的把柄,尤其是達到某一個層級之後,哪怕是吹毛求疵也都會被無限放大。當然林興榮明白如今的江寧商業想要恢復正常秩序,顯然離不開商人的參與,尤其是雲記這樣的大商行。

雖說林興榮身為推官,本身主管的乃是刑訟之事,然而這次江寧府針對齊家撒出的網本身就牽扯他的職權範圍,何況杜聰在江寧一系列強硬手段,全然容不得他有所推諉,倒不如放開一搏,說不得還能博得些東西。

在經歷過接連兩起官員身亡之後,林興榮心裡也是有些擔憂的,因此與王凝打好交道,起碼他不用擔心自己會被人夜半三更抓了去……

王凝沉吟片刻,並又回過神來:“上面再怎麼扯皮,這事總會表些態度出來,當然當今管家雖然有心改革,但時局爛成這樣,很多事情根本是推不開的。先前兩年推行的一系列舉措雖說都很不錯,事到如今卻都剩不下多少了……”王凝也不介意林興榮的官員身份,繼而說到:“齊家這條線上,牽出來的將會是大半個朝堂的人,江南一地主官大部分都扯了進去,朝廷當然不會一鍋端,雖說這些空缺都能補上,但叫一群全然沒有治政經驗的年輕人上來,恐怕也不會是什麼好事,所以這次的事情,其實我們大家都能想到會是什麼結局,齊家當然也知道,所以他們表現得那麼無所謂……”

林興榮點點頭:“你不會真就這麼放掉吧?”

王凝看著林興榮,笑到:“這就得看杜大人能硬到什麼地步了!”

林興榮蹙眉:“齊家這樣的毒瘤,當然是除之而後快……”

王凝抿嘴笑笑:“這又回到先前我說的,齊家不會倒的,不管是否情願,總會有人站出來保他……”

“你想如何?”

“江寧府這邊,雖說由杜大人主政,卻也是齊家經營幾代人的根據地,沒人會蠢到在自家門前做那些噁心人的事情,所以結果肯定好不到哪去……然後就是蘇杭一帶……”王凝說著看了過來,解釋道:“杭州那邊剛剛平定下來,朝廷可以接著平叛的餘波做些事情,如果運作的好,可能會有些收穫……至於蘇州,那裡就不好說了,蘇州知州許樂餘可不是跟我們一條線,許家、韓家這樣的大族肯定也會坐不住……”

“先前朝廷已經針對蘇州做了一次剿匪,當地那些望族應當不會再這節骨眼上做小動作吧?”

“劉世芳的剿匪成果大家有目共睹,有杭州推官孫紹傑主事,林大人以為還能真的剿匪?”

“但……剿匪奏表朝廷已經廷寄各地,江寧也是收到了的,戰果頗豐!”

王凝笑了出來:“太湖沿途水寨不下百處,這一次剿匪破掉的還不到一半,大多還是人家故意放出來的不合群的那些……就許家羽翼下的兩處水寨,根本就未曾傷到分毫……”

“你為何知道?”

王凝道:“這世間少有錢買不到的東西,而且在杭州事件之前,我專門去了一趟蘇州,在那邊待了一段時間。”

林興榮苦笑道:“你還真是無孔不入。”

王凝嘆了一聲:“原本只是因為我從那邊運往江浦的賑災糧被人扣了,我才過去交涉,後來情況一變再變,反倒是捲到許韓兩家的事情裡去了。”

林興榮點點頭,沒有再問什麼。當初江浦缺糧,又是決堤又是動亂的,他也深知王凝在這當中做了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