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這樣的命題過於遙遠而且虛幻,王凝沒有再接青年的話。

從很久遠的時候開始,感受過這個世界的惡意,王凝打從心裡覺得活著是極好的一件事,如果真有宿命這種說法,如果真要脖著宿命去做,對他來說絕對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久遠年代就已經開始的掙扎,橫跨大江南北,從最底層到如今還算過得去的階層,王凝自認為已經足夠告慰身體裡那個逝去的靈魂。

他一併承繼下來的,只是繼續活下去的野望。

青年是江山樓江南堂口的主事,曾經與王凝一道的同僚,如今卻可以說已經站到了不同的層面,兩人之間的合作已不再是互相防備下的生死依託,而是互相利用下的各取所需。

關係的轉變,除卻身份、地位諸多客觀因素,更為重要的還是觀念的轉換,這種觀念涉及更深的並是藏於內心黑暗深處的野心,或者說是仇恨。

青年在去年的杭州動亂之中做了很多事,最為要緊的當是與王凝合計殺死了秦王府客卿季茜兒,隨之將秦王包不破送上了絕路,使得杭州勢力重新洗牌。

彌勒教在杭州的一次嘗試並這樣終結下來,朝廷軍隊攻蘇城裡的時候,諸如方明冶,應百花等主要首腦最終都已經葬送在昔日“同僚”手中。

昔日的明公政權在堅持了一年之後,迎來了謝幕,當中大半力量折損,朝廷為了表達某些東西,一開始接受投降之後並展開了對“亂民”的瘋狂屠殺。

如今兩人在江寧面對面還是第一次,彼此知曉根底說起話來倒也直白。

送走青年之後,木蓉一陣後怕的老了過來,面上驚異不定,幾次撅著嘴巴想要說話,最終卻都沒有問出來。

白鷺洲上,燈火闌珊,夜色再又深沉了幾分,涼風撫水,漣漪瀾瀾。

王凝收回了心思,抬頭笑了起來,招呼著木蓉往家去了。

翌日一早,江寧府官差早早上門,王凝在睡夢中被叫醒,很是不爽的到了前廳,打著哈欠與江寧推官林興榮見了面。

林興榮也是雷厲風行的性子,因此並沒有與王凝繞什麼圈子,開門見山道:“昨夜江寧府往齊家倉庫拿人,效果不佳。”林興榮說到這裡,頓了頓,餘光瞥見王凝一臉處變不驚的模樣,心裡並又提了幾分精神:“倒是江浦那邊,我們拿到了一些證據。”

王凝打了一個重重的哈欠,說到:“大人,您有話就直說,這大清早的……攪人清夢……”

林興榮笑了笑,無奈嘆了一聲:“本官是來跟你說一件怪事。昨晚府衙受到一些舉報信,都是關於齊家的。”

“大人以為是我遞上去的?”

林興榮點點頭:“齊家畢竟不是一般人家,這種節骨眼上,除了你,本官實在不曉得有誰有這麼大膽子。”

“牆倒眾人推啊。”王凝哈欠一聲,“齊家窮途之末,往常得罪人又多,這種時候肯定各路人馬爭相針對,恨不能搬倒了它。”

“依你之意,這事跟你沒關係了?”

“當然,我昨晚一直在江上看錶演來著。”

林興榮見王凝這種不要臉的做派,沒有再說什麼,轉而道:“京裡有訊息了,杜相公已經奏請官家,想來不久就會派人南下徹查此事。”

“哦,就是說還是有一段時間緩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