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聽著孫恆的語氣,愣了一久,輕嘆一聲,好奇道:“那不知我跟誰像呢?”

四目相對良久,如若情人之間的深情與審視。

孫恆偏開頭去,四下裡掃了一圈:“不可說。”

王凝道:“既是相像,有何不能說的?”頓了頓,他似乎也沒想要從孫恆那裡聽到回答,自言自語的說到,“難道就那麼像?”

孫恆坐在旁邊,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落在門外的無盡黑暗之中,頓覺得有些事情也正如他眼前這片夜色,越發的深邃不可知起來。

寒窗十數載,能有今日的成就斷然是付出了極大的努力,期間還因為得罪了人又耽擱了些年,到得現在,按理說很多稜角已經被磨掉了,處事也不再如那些士人子弟,單純的以為寫兩首詩詞就是能耐。他本身已經變得很注重實際起來。

許多事心裡或許有想法,但也想著所謂時勢,他並也不打算真就站到對立面去,然而底線這種東西,姑且還是敞亮的擺在那裡,由此也就容不得有人踐踏了。

說到底還是自己有些心高氣傲,做事也太過急切了一些,弄得現在進退兩難。

家國情懷之外,就是自己那些許兒女情長了。這麼些年,投身學業,倒是忽略了很多東西,好不容易認識紀靈兒這樣叫自己歡喜的女子,自己也付出了一番心思,哪怕到得現在,心裡還為此隱隱作痛,然而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到頭來也只能是徒嘆奈何了。

轉而想到面前這個人,要說心情多少有些複雜,怎麼講因為對方的緣故他才會情場失意如此,然而對方言語裡,甚至背後為他做的事,卻也叫他不甚感激。

另一方面,卻又叫他越發的看不清。一開始以為不過是個登徒子,打心眼裡是輕看了人家的,後來知道自己能夠有眼前這些東西都是因為對方在背後說的幾句話,他的心情自然跟著複雜起來,哪怕真正出了力的是秦公的一封書信,但到底也是有著別的東西在裡面。

他作為讀書人,久經世態,對這之中的感覺還是格外清晰的。

原本投帖拜見的時候,自己表現雖說尚可,自認為也有語出驚人的地方,但秦公那裡反饋的不過也只是眼前一亮,提點了一番,而後應下會修書一封為他說說情,大抵也僅僅是因為他看起來還算個有些見地的人而已。

依秦公的身份,他得罪的那位司馬大人八成也會賣這個面子,對於這些大人物來說,這些都只是小事而已。

然而後面再又去拜見的時候,老人莫名的說了幾句話,再又說起一些東西來,反饋回來的東西可就真誠了很多。

說的具體些,若按他以前那種方式,他與秦公之間想來也最多隻是名義上的師生情誼罷了,但現在,老人表露出來的東西,已經不僅僅是這樣了。

因此在知道這背後都是因為王凝的時候,多少有些想不通,而後在春苑樓遇見了,說過幾句話,他的心裡雖然還有疑惑,倒也變得敞亮起來。

對方對自己本身也是沒有惡意的,那麼他也就沒必要“小肚雞腸”了。

剛好目下有機會共事一段時間,他自信總能從對方身上看出一些東西來,事實上今後兩人之間接觸的機會肯定也不會太大,自己那些許兒女私情也就沒道理再抓著不放。

何況,紀靈兒已經不在了。

逝者已矣。

孫恆想著這些的時候,王凝悄悄退了出去,至於他到底像誰最後並沒有一個確定的答案,當然他知道孫恆說的是誰,只是這件事情本身並不重要。已經快六年了,對很多人來說,他就是個死人。

這天下,到現在還念著他的人,姑且沒有了。

想到這些,他還是有些難過,回了屋子,劉世芳已經醒了過來,坐在桌邊靜靜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