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打耳邊過,微涼。

竹林輕晃,捲來一陣濤濤。

紀靈兒靜靜看著孫恆遠去,直至對方背影漸漸消散。那樣子乍一看倒像是賢惠的妻子不捨丈夫出門時的模樣。

三嬸此時想是才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瞪了紀靈兒一眼,急得跺腳:“你這丫頭……真是……”

話未說完,整個人已經快步離去,追那孫恆去了。

聽得幾聲叫喊,紀靈兒長舒了一口氣,倒似是全然不在乎,明明昨個夜裡還發了誓要抓緊把自己嫁出去的,眼下大好機會卻又這樣放過了。那孫恆被她如此看不起,此生怕是不會再登此門了。

不見人影,她倒也有幾分悵然,呢喃細語:“生的也是不錯的啊,而且還是個秀才公……紀靈兒啊紀靈兒……”

過得片刻,紀靈兒方才想起自己尚未洗漱,又想起那藥桶裡泡著的“廢物”,心情竟是比剛才被罵賤人還要難過。

真個自找苦吃。

廢了半天力氣,燒了熱水,換了新藥,紀靈兒這才去準備去打理自己,聞著自己身上一身的草藥味,她悠悠一嘆:“人家秀才公肯定受不了的……”

轉念一想,秀才公的妻子想必是無需做這些伺候人的活計的,想著想著心情激盪,莫名業火也就發到了眼前桶裡那人身上。

大抵是加了些藥進去了。

而且是那種能使傷口發癢的藥。

“哼,要你不管不顧當老爺,要你好受。”

一久以來,紀靈兒細心的照料,那人的狀態已經恢復了很多,幾處觸目驚心的傷口都已經癒合,眼下大部分結了痂,當然體內毒素淤積太多,甚至有的深入臟腑,真正醒過來還是需要一段時日。

或者根本就醒不過來,或者醒過來也是個不能動彈的廢人。

紀靈兒在此之前沒遇到過這種嚴重的傷勢,一直以來也是一邊治療一邊翻看父親留下的一大堆醫書,醫術倒真是長進了不少,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更加知道面前這人的情況有多複雜,於是心情也就越來越難以平靜。

父親那裡繼承來的“救死扶傷”深深刺痛著她,至於她開始埋怨自己學藝不精,不可避免的又想起過世的父親,幾種心思,擾得她越來越煩躁不安。

換上一身整潔的衣服,依然如同尋常那樣吃過簡單的飯菜,揹著藥簍出了門。離去之前回頭看了眼破落的門戶,如是訣別。

距離大圩村十里左右,乃是江寧府上元縣縣城所在,依託地理人文的優勢,比之北方一些府城已經繁華許多。

何況這裡同時也是江寧府城所在了。

許多繁華,大抵說的倒是那些個燕燕鶯鶯之事。

上元縣與江寧縣同屬江寧府,以秦淮河為界,同城而治,一城文化,河北河南卻也是要分個高低,兩縣文人之間常有比鬥,因此使得秦淮河兩岸的妓館青樓也誓要分出個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