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玉晨彈了彈衣裳上的灰,挑了挑眉走過去,先是把老爺子腳邊的兩大捆秸背上,接著輕輕鬆鬆就把一大車子秸稈拉了起來。

要知道剛才大伯和三叔兩個人一起拉都很費勁兒!

不止程錦繡父女倆,就連老爺子都被驚掉了下巴,發愣了好大一會兒才板著臉上去幫忙。

“爺爺您進屋歇著,我有的是力氣,我來就行!”

陶玉晨臉上綻放著燦爛的笑容,眼底有著難掩的受寵若驚。

老爺子心裡說不上來的滋味,他也低了頭,用僅剩的那隻老胳膊使勁兒往前推,院子裡正在打掃衛生的桂花嫂看見了趕忙跑出來幫忙。

見陶玉晨越來越得人心,程錦繡恨得快吐血,扭頭就想再找李金海質問他為什麼還不出手。

“站住!上哪兒去?”

程老四一聲爆喝,他是典型的老鼠扛槍窩裡橫,戳著程錦繡的額頭破口大罵。

“成天就知道打扮,家裡活兒一點不知道幫忙幹,別人家的閨女誰像你這麼懶?下地割麥子去,割不完不準吃飯!”

這就是她爹!她親爹!

程錦繡感到無盡的絕望,她拼命讀書就是想逃離這樣的家庭,可當她見識過外邊的花花世界,她才明白,別人一生下來就有的東西,她再怎麼拼命讀書也不可能得到。

畏懼程老四的鞋底子,程錦繡不敢抬槓,只能拉著臉說道:“我上衛生院,李金海他爸不是動手術了麼,我去探望探望。”

“你是個啥身份顯得著你?”這話剛說完程老四自個就立馬反應過來了,瞪著眼睛質問:“你是不是在跟李金海搞物件呢?”

程錦繡慪得半死,但她知道,如果不這麼說肯定會被叫去下地幹活,她才好不容易捂白了一點點又要被曬黑!

“不說話爹就當你預設了!不錯不錯,終於開竅了,丫頭片子讀再多書也沒用,最後總是要嫁人的!”

程老四罕見地露出了老父親般的慈祥笑意,還從兜裡掏了幾張毛票塞給程錦繡。

“探望病人不能空著手去,你上供銷社買兩個水果罐頭買半包核桃酥再去,好好跟李金海處,他出手大方,虧待不了你!”

“改明兒,等老李頭好點,咱兩家再把過門的事兒商議商議,家裡把你養這麼大可不容易,你得知道孝順,替咱家多要點彩禮,聽見沒!”

程錦繡接過錢扭頭就走,聽著程老四對著她背影絮絮叨叨喊的那些話,她心裡恨極了,這一切都是陶玉晨那個賤女人的錯!

當天傍晚,從鎮上回來的程錦繡心情大好,打扮得漂漂亮亮,故意出現在了村部大曬場上,裝模作樣地捧著本語文書在那讀,享受著鄉親們對她的誇獎。

程家莊雖然通了電,但鄉親們節約慣了,下地回來天不黑就做飯,吃完了晚飯搬起小板凳就到大曬場納涼,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聽著廣播幹著針線活兒。

最近大夥兒談論得最多的,一件兒是今年的收成,一件事兒是下鄉的小小賣貨郎。

桂花嫂現在可是村裡的大紅人,很多原先怕她張嘴借錢都躲她躲得遠遠的人,如今全都圍著她!

“滿意娘,你就給我們大夥兒透個底,小浩媳婦整的這個什麼勤工儉學計劃,到底能掙多少錢?”

“你是問小小賣貨郎掙的,還是好奇人家小浩媳婦有多少收入?”

正主還沒回答,就有人搶了先,眼看著兩邊又要爭吵的跡象,趙桂花連忙出面緩和氣氛。

“掙多掙少那是人家的事兒,我也不好說,不過你們可別小看這群孩子,他們能勇敢地下鄉賣塊塊冰賣涼粉,可是很不容易的!這要是換了我呀,光是吆喝恐怕都張不開嘴。”

“可惜咱莊趕巧了沒有那麼大的孩子能去當賣貨郎,不然隨便打聽打聽,不就知道到底賣一天能掙多少錢了!”

有富他奶是出了名的碎嘴子,誰家的事兒都想去摻和,見人家好就眼紅,看人家過得差就在背後嘲笑。

趙桂花以前可沒少受她的窩囊氣,這會子乾脆直接不搭理她,其他人也紛紛有樣學樣。

“怎麼樣,熱臉貼人冷屁股了吧,還是過來跟我一塊,咱娘倆拉拉呱。”

連弟娘搖著蒲扇給懷裡的寶貝兒子趕蚊子,也虧得她還能眼看六路耳聽八方。

受了冷落,有富他奶哼哼唧唧地搬起板凳,和連弟娘坐到一起,還主動接過她手裡的蒲扇,殷勤地扇了起來。

“你傢伙食不錯啊,小毛蛋最近又長胖了。”

連弟娘樂開花,立馬趁機炫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