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死,劍已碎。

天邊朵朵白雲飄了過來,一刻也沒有停下,飄向遠方,飄向遙遠的遠方。

是不是不願停下?是不是一旦停下就會下雨?就會被這裡的哀傷、痛苦所觸及、所折磨?

無生石像般挺立著,石像般盯著、戳著蒼穹,朵朵白雲飄過,什麼也沒有留下,顯得極為寂寞、空虛。

世上以劍作伴、與劍共存亡的人多之又多,世上以人作伴、與人共存亡的劍能有幾何?

無生深深嘆息,漸漸的已閉上眼,似已不願面對這個口劍。

又彷彿閉上眼,在回味著這口劍裡面的生命,一種淒涼、哀傷的生命。

楊晴盯著無生,盯著石像般的臉頰不帶一絲情感,彷彿是有著情感的,彷彿並不是石像般堅硬、冷漠的,這種情感也許並不是用肉眼去看,肉眼也看不懂,無法看懂。

她靜靜的站在他跟前,不願打擾他。

無論他在做什麼,都有自己的理由。

柳銷魂走了過來,將兩截斷劍撿起來,仔仔細細的凝視著。

楊晴不懂,“你在看什麼?”

柳銷魂看得很仔細,很認真,彷彿並沒有在意她所什麼話?

劍尖上的鮮血猶在,滴滴往下滾落,一滴接著一滴,並不快,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所以楊晴很奇怪。

沒有風,滴得很慢,但是終於已滴盡。

劍尖上忽然已有了劍痕,血淋淋的血痕,這口劍並不該有血痕,現在已有了。

是不是劍的生命已逝去?還是劍的靈魂已破碎?

柳銷魂也閉上眼,似已在靜靜憐惜、同情這口劍的痛苦與悲傷,她的手輕輕觸及斷裂邊緣,只是輕輕觸及而已。

她臉上的肌肉忽然輕輕抽動,輕輕顫抖著。

她是不是已感受到什麼?

楊晴盯著那種漸漸痛苦的表情,不僅生出關切之色,“是不是刺到你了?”

她將柳銷魂的手拿開,吹了吹,沒有一絲血跡,她的手沒有刺破。

既然手沒有刺破,為什麼會那麼痛苦?

是不是她已完全觸及那口劍對主人逝去而流露出的哀傷與悲痛?人哀傷、悲痛的時候可以流眼淚,那劍呢?

劍又能流出什麼?

劍不能。

劍無能,劍無淚,劍已瘋,劍已狂。

所以劍已折,劍永斷。

無言的斷裂,無情的破碎,其忠豈非已絕響?其貞豈非已更絕?

沒有一滴淚水,也許比天地下所有的淚水都更真誓、更動人。

劍尖上的血痕已乾枯、已萎縮,柳銷魂依然沒有放手,沒有一絲放手的意思。

長軒猶在燃燒,卻沒有一絲激情、快意,嬌弱、無力而又顯得極為厭倦,也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