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朱大爺喜撿美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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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末七,祥海請來趙大、福生和鄉鄰鄉親,到廣福寺做道場,給亡父做佛事。
廣福寺乃普慧和尚所建江南第一寺,昔日每逢初一十五,虔誠的香客聞名而來,香火很旺。
一早,李夫人攜祥海、趙大、福生三兄弟,及吳媽、牛老四挑起四十九副籠格,內盛八十一樣糕點,要好鄉鄰跟隨,一齊來到廣福寺。先去客房裡上了賬,寺裡的幫工將李夫人一行眾人領到大雄殿。李夫人吩咐趁和尚還在用早膳,先去案桌上擺開供品,香燭之類堆放在香客休息處。上了供品,一邊摺疊錫箔冥紙,一邊靜待和尚出場。不久,“叮咚”一聲佛鈴響起,七個開悟和尚走來大殿。所謂開悟和尚,除了誦讀佛經外,還能用自己的話語來替死者超度,法力比一般和尚大許多,所以李夫人早在一個月前就在寺裡花重金預約了全部開悟和尚給亡夫超度。一聲阿彌陀佛響起,和尚們在法事桌前坐定,又是一聲佛鈴響,“哦——”大法師一聲長吭,七位開悟和尚齊聲唸經,剎那間禪音繞樑,缽盂清脆。祥海在角落裡折錫箔、疊元寶。李夫人說,這些活都是要男眷做才有力道,特別是兒子,一個頂十,女眷做沒有用,於是眾男埋頭做事。待到佛鈴一響,馬上停下手頭的活,祥海打頭,男眷其次,女眷再次,鄉鄰跟隨,挨個排成一長溜,去蒲團上跪下磕頭,恭恭敬敬,三拜三叩。磕頭磕了七七四十九回,拜佛拜過九九八十一次。李夫人畢竟是富貴人家出生,哪裡經得起如此折騰,上半場尚未結束,已跪得膝蓋僵直,頭昏眼花,伏在蒲團上再也起不來。和尚示意可以長跪,不用每次都站起來再跪下,實在不行可以不跪,站著也行,於是李夫人長跪不起。待三本經唸完,已近黃昏,讀度牒、燒紙錢、唱偈頌,加放焰口度化亡靈。禮數皆畢,木魚聲停,祥海扶起母親,移步偏房稍歇,見母親在椅子上躺著閉目養神,祥海和趙大、福生走出大殿伸展一下疲倦的身子。
西天的夕陽已不那麼耀眼,微弱的光芒給廟宇披上了蟬翼般的光輝,將廟宇的輪廓勾畫得清清楚楚,祥海學著趙大的樣,打了一遍少林拳,忽見一白衣女子衣袂飄飄,從眼前掠過,定睛看時,女子卻倏地轉過牆角不見了。
祥海連忙追蹤前去,見女子已往山門外走去。祥海凝視女子背影,小巧玲瓏,雖是一身粗布麻衣、縞素白娟,卻也嫋嫋婷婷輕盈柔美,分明是一雙小腳卻走路飛快,徑直往寺前小橋而去。祥海迴轉,打聽到白衣女子是在隔壁藥師殿做道場的朱家新寡小婦人弄草兒,祥海一見弄草兒,竟亂了心思。
二
朱家是廣福小康人家,朱家頂樑柱朱大爺有一雙勤快的手,在荒蕪貧瘠的沙土上開墾出一百畝田地,僱請養牛戶耕耘。有了錢後拆去茅屋蓋起瓦屋,養了兩頭牛、十隻羊、二十頭豬,從此不需再請養牛戶耕耘,兼給人家耕地。養牛戶的活,從雞叫幹到鬼叫,掙的是辛苦錢,廣福的地東一塊西一塊,一塊地往往才二三畝,又兼高高低低坎坷不平,他每天要把牛牽到東拉到西,還要過幾趟河趕場,所以每次都要起大早。那天,天還未放亮,他就赤膊扛起幾百斤的犁耙出門了。怕牛累著,他寧願自己肩膀扛得紅腫也不騎牛,而是跟在耕牛屁股後面,一腳高一腳低沿著河邊走,要過十字橋到了需要幫工人家地裡才肯把犁耙給牛套上,橋下的河邊長滿茅草,順便讓牛挑吃嫩草。牛到了橋下,便一頭鑽進野草叢中,朱大爺索性鬆了牛鼻繩,牛突然“哞”地叫了一聲,一條粗壯的牛尾巴搖得“啪啪”響。朱大爺朝橋下望去,見草叢裡似乎躺著一個人,走近一看,橋下草垛裡躺著一位蓬頭垢面餓得奄奄一息的紅衣少女。朱大爺俯身將少女抱起,見少女紅褲下露出一雙小腳,心想只有大戶人家女孩才裹小腳,一定是遭遇了天大的災難才淪落到此。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朱大爺來不及多想,連忙將少女馱於牛背上,朝天打了個響鞭,幫工生活也不做了,急忙趕起牲口回家。
到家給少女喝下熱水,端來兩碗白米飯讓她吃下,又端來熱水,給少女洗了臉,原來是個美貌女子。朱大爺詢問少女何以落魄如此?少女吃了白米飯,猶如凍寒的秧苗遇見太陽,又回恢復了生機。自稱來自蘇北,家中曾富甲一方,因遇兵亂,遭亂兵洗劫,父母兄弟盡皆被殺,她隻身逃了出來。貴為富商人家的小姐,手無縛雞之力,一旦賴以安身的大廈突然之間傾覆,猶如奔犬走豕,親戚朋友唯恐避之不及,鄰里鄉親也避她如瘟神,而那些親戚和鄰里以前都是受過她家恩惠的。世態炎涼人情淡薄如此,她無依無靠,迫於生計,淪落到上海謀生。又語焉不詳,稱自己來到廣福是為了尋找一位官人,官人沒找到,她已半死。朱大爺聽了大喜,心想真是老天爺顧眷,給他送來這麼個俊俏女子,便有意收留她做童養媳。少女別無選擇,點頭應允。朱大爺問她還找不找官人,女子說她命將不保,只要大爺肯收留,她還找什麼官人。朱大爺收留了少女,給她起了個賤名叫做朱籠草,意思像豬籠草一樣命賤,不需精心培育,也不用費心澆灌,它自己會長大。大概覺得這個名字實在難聽,後來朱大爺又給起了個雅緻的小名叫弄草兒。
弄草兒來到朱家,踩著一雙小腳學會了放牛、餵豬、砍柴,竟成朱家的頂樑柱,無疑給沒落的朱家帶來了一線光明。朱大爺算計著未來,意欲肥水不流外人田,將弄草兒嫁給自己的傻兒子,連討媳婦的錢都省了。這一年,弄草兒十八歲,出落得亭亭玉立,一雙大眼睛清澈透亮,臉頰透著淡紅,成了村裡數一數二的美人。
春暖花開時,朱大爺就迫不及待要給他傻兒子完婚,擇一吉日,請來左鄰右舍,匆匆給弄草兒與他傻兒子拜堂成親。弄草兒做了朱大爺的媳婦,但朱傻十六歲了還五穀不分愚笨痴呆,卻做不了丈夫。
那年的春天註定是個多事之春,春風拂面,油菜花開,朱大爺下地幹活去了,朱傻要弄草兒帶他去十字橋上玩,弄草兒不肯,這一年的三月比往年寒冷,她怕自己的呆傻丈夫著涼染病。但又禁不住傻丈夫的哀求,心一軟,就讓他坐上牛車,到十字橋轉了一圈,朱傻卻要去橋西玩。橋西是一片荒野和墳墩,松柏長青,廣福人無事不過橋,但是朱傻硬是要去。弄草兒沒辦法,又趕起牛車到橋西轉了一圈。橋西田野裡,不知名的野花爭芳鬥豔,朱傻樂呵呵坐在車上“咿咿呀呀”地叫著,兜了一圈還要再兜一圈,足足兜了十幾圈才罷休。弄草兒萬萬沒有料到,她去橋西兜了十多個圈,竟然成了她惡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