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大追問辰龍的下落,馬木匠說辰龍遵照鐵頭遺言去上海了,也有說他棄藝從戎,加入北伐軍,總之不知所蹤,趙大隻好作罷。

馬木匠還告訴趙大,岸灘遭遇不測,是因為那位管家與清風寨強盜有過結,被強盜追殺才連累了鐵頭和客棧。

趙大聽後驚得目瞪口呆,追問馬木匠知不知道管家何故惹惱了強盜,馬木匠說,沒有人知道。

馬木匠又說了些管家的事,趙大見再問不出什麼來,和馬木匠一起,再次來到岸灘,在馬木匠的指認下設起祭壇,拜了鐵頭大哥。

沒想到昔日風景如畫的岸灘發生瞭如此大的變故,如今只剩滿目焦土,心中無限悲傷,也只能揮淚相別。

趙大把岸灘一事原原本本說完,李善仁聽了,半晌說不出話來。岸灘遭此巨大變故,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難不成應了

“樹大招風名高引謗”的古訓麼?心想倘若不是夫人懷孕,他和夫人一定會留戀岸灘,如果他沒有離開岸灘,很有可能也一同死於非命,如此說來,祥海真是李家的福星。

又想到他離開岸灘時,去往上海的地腳與鐵頭說得很清楚,如果辰龍確實已來上海尋找自己,那一定可以找得到。

可是這麼多年過去,未見他來,一定是去了別的地方,或者已有意外。

李善仁長嘆一聲,道:“真乃好人命不長!可憐鐵頭兄弟,遭此飛來橫禍,叫我如何對得起他?”趙大說道:“老爺不必愧疚,此乃天災人禍,防不勝防。”李善仁道:“他若不聽我言,不造樓屋,不做客棧,必不遭此厄運。如今他橫遭殺戮,媳婦在強盜窩裡受欺凌,叫我如何不愧疚?俗話說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為何叫他遭受如此報應,難道老天爺打瞌睡了嗎?”趙大說:“老爺心善,只是天道不報,非人力所能及。”李善仁說:“不知他媳婦是死是活,我心裡放不下。”趙大說:“老爺既然放不下他媳婦,我有一個主意,不知當說不當說。”李善仁問:“有何主意,但說無妨。”趙大說:“鐵頭他兄弟四人去鄂州參軍,如今或有出息,待我去鄂州尋找他們,告知他們大哥枉死強盜刀下,他們一定咽不下這口氣,或可替天行道,殺了這夥賊人。”李善仁聞言,驚歎是個好主意,

“不過,”他說,

“如今都等著你回來辦大事,不可能再叫你做事,此事或可後議。”說著擺了擺手,吩咐趙大先去看望吳媽,然後夫人有話對他說。

趙大不知李善仁要他辦什麼大事,放在一邊,先遵命去見吳媽。吳媽嘴快,迫不及待將老爺太太要替他說親一事告訴趙大。

趙大以為吳媽見了風就是雨,盡說些沒來由的話,沒往心裡去,殊不知沈李兩家已安排定當。

趙大從吳媽處出來,即被李夫人叫去,如此這般一說,趙大才知事非虛妄。

上次見過沈姑娘一面,心中驚歎沈姑娘知書達理,乃大家閨秀,心中十分仰慕,此時聽了李夫人的話,心中還有一絲擔憂,不知沈姑娘是什麼心思,便對李夫人說沈姑娘是豪門千金,又是讀過私塾上過學堂的,好比天上飛的仙女,自己是地上爬的癩蛤蟆,再怎麼蹦也蹦不到天上去,萬不敢有此奢望。

李夫人笑著告訴趙大,俗話說好運來了,擋也擋不住,推也推不脫,是沈姑娘看中他,自己替自己做的媒。

趙大原以為是李夫人殷勤撮合,那一定不成,現在聽說是沈姑娘自己做媒,這才知道,沈李兩家早已商議停當。

如此,好事已經成,內心無比欣喜。卻說沈姑娘在自己的生日宴上見到趙大,見趙大天庭飽滿,嘴闊唇厚,話雖不多,但待人誠實,已有七分喜歡;又常聽福生在家裡提起趙大,說趙大心地善良,是個有擔當的漢子,心中已十分中意。

也是緣分到了,便留了心思在父親面前打聽趙大底細,見說趙大練過武也讀過書,忠心侍主毫無二心,李家主人頗多褒獎,心下更是十二分喜歡了,言語之中頗多流露。

沈老闆察知女兒心思,甚覺意外。女兒心氣極高,及笄之年,上門提親的幾乎踏破門檻,說得上名的有張家醫師、李家老闆、王教諭、範主薄等等,說不上名的把總、孔目、巡檢、師爺數不勝數,然她毫不心動,只喜吟詩作畫,縈懷攬月,靜待閨中。

俗話說如花美眷,也敵不過似水流年,隨著年歲漸漸增長,再無提親的上門,以致門可羅雀。

父母內心焦躁,女兒卻心靜如水,也是萬般無奈。今見女兒竟然中意李家趙大,問她為何踏破門檻的提親者一個都看不上,其中不乏功成名就的俊才、家財萬貫的大戶,偏偏看中李家家丁?

女兒答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沈老闆知女兒已心屬趙大,無可更改,思來想去,那趙大雖為李家家丁,卻也是讀過書的,又兼為人正派,身強力壯並無不良嗜好,除了有點木訥,其他都好,便遂了女兒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