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仁對夫人說:“現在的年輕人個個如此,連女孩子都不肯聽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李夫人說:“我家阿大忠厚老實,做人做事也是不差的,只是家境貧寒,如今上了學念過書,也算是般配的。”李善仁說:“再怎麼說,阿大也難配他家女兒。沈姑娘是沈家父母的掌上明珠,我想沈老闆也是拗不過她寶貝女兒才將女兒下嫁的。既然沈老闆肯將女兒屈尊下嫁,因此要將阿大的婚事當自家兒子一樣操辦,讓沈家撐足面子才好。”

李夫人說:“這樣甚好。”即刻要請媒婆相幫提親,被李善仁攔住,叫她先不要著急:“等阿大回來後,還要委派他辦一件事,等辦完這件事,就可以替他張羅婚事。”李夫人不解地問:“老爺剛才急著要召回阿大,如何又要派他去辦事?”李善仁告訴夫人,他要派趙大先去岸灘一趟:“此事非他去不可,否則等他一成親就走不開了。趁阿大外出辦事,夫人可和他女兒悄悄接觸起來,我們這邊也好做下準備。”李夫人說:“既然如此,我就在心裡做打算,不露聲色。”李善仁點頭稱是,然後又說:“先要和吳媽通通氣,看她意下如何?吳媽聽知此事一定高興,你就先討來阿大八字,再請媒婆暗中討來沈姑娘八字,先看看兩人八字合不合。”

夫妻倆商議定當,將趙大招回廣福。趙大巴不得回廣福,一來他覺得祥海腦子轉得太快,總是花樣奇出,野心思太重,恐怕將來是個敗家子;二來祥海身上洋人毛病太多,喜歡夜生活,不知今後會弄出什麼么蛾子。可祥海是少爺,且風頭正勁,深得老爺賞識,自己不如早日離開,眼不見為淨,免得礙手礙腳。趙大與祥海辭別,祥海沒想到,他等到趙大讀完書要派他用場時,趙大卻被父親叫回,想必父親有緊要的事要趙大去辦,與趙大依依不捨,揮淚相別。

趙大回到廣福,到上房向李善仁叩頭問安,李善仁將委派他去岸灘一事交代。原來李善仁惦記著四仙村老宅和岸灘的鐵頭兄弟,吩咐趙大前往四仙村視察後情,再去岸灘尋訪鐵頭。李善仁所託,正合趙大心思,欣然領命,回到吳媽房中,稍作拾掇,即刻啟程。

趙大走後,李夫人暗中取得沈姑娘八字,叫吳媽寫下趙大的年幹天支,請來媒婆一合,果然十分般配,李善仁夫婦放下心來,八字相命雖然只是場面上的事,但是能合最好,只等趙大回來就替他提親。然後,李善仁告訴沈老闆,說趙大已經回廣福,但有一件事非他去辦不可,十天半月即可回來,等他回來,先收他為義子,然後登門提親,沈老闆聽了心下歡喜。這邊,李夫人告訴吳媽,老爺要替趙大提親,物件是沈老闆的千金。

吳媽聽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問明白後,磕頭跪謝,感激不盡,口稱再生父母恩情如山,此生做牛做馬無以報答。夫人連忙將她扶起,說是沈姑娘自己看中的,就在她家吃蹄膀那會兒。吳媽笑得合不攏嘴,真是各人頭上一片天,各人自有各人福,心想吃蹄髈吃出一門親事來,也是奇事一樁,滿心歡喜,單等趙大回轉,告知他這一天大的喜訊。

趙大去了十來天,回來後,將此去詳情回覆李善仁:四仙村老宅已經推倒做了揚穀場,後院幾間屋尚存,但都已做了馬廄和養豬棚。岸灘發生了重大變故,吊腳樓全部倒塌,人蹤全無,唯有墳冢高聳。據鎮上馬木匠說,岸灘曾經建起《水在流》客棧,生意興隆,後來來了一位來路不明的秦管家和鐵頭老大合夥經營客棧,建成碼頭供來往船隻停泊。一時間岸灘檣桅林立百舸爭流,人們爭相前來泊船休憩,客棧生意如日中天,不想招來飛賊洗劫,鐵頭老大和他媳婦及一眾客人,統統死於非命。趙大找到鐵頭媳婦,打聽到岸灘慘案發生後,管家的兒子辰龍在師傅家做工,逃過一劫。馬木匠見辰龍孤苦伶仃無依無靠,便收留他做了義子。辰龍聰明機靈,深得馬師母的喜愛,卻遭來口舌之災。

那是夏日的一天,辰龍外出做工回家,捧了一隻西瓜要送去給師母吃,從師母窗下經過,不知師母正在洗澡,他探頭探腦間,被馬家媳婦看見,馬家媳婦在馬木匠面前誣告辰龍偷看婆婆洗澡,馬木匠便將辰龍掃地出門。鐵頭媳婦說,辰龍做下如此醜事,連夜離開岸灘鎮,從此不知去向。趙大聽聞鐵頭媳婦如此說,又去馬木匠家打聽情況。不知是家醜不可外揚還是確實如此,馬木匠事後卻否認了辰龍偷看師母洗澡的事,說是他家媳婦忌憚馬木匠死後,家裡財產被辰龍瓜分,要誣陷辰龍,成心要趕他出門才出此下策,其實並無此事。趙大聽罷,追問辰龍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