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對言定同行躑躅連遇名臣

禍之福所倚,得到工藤佑長(內藤昌豐)投效可謂是滯留數日來的意外驚喜。恰逢正永寺清淨無人,經貞透過姓名後,就勢拉著工藤佑長在寺內進行了一番君臣相對。

“我乃尼子經貞,出身佐佐木京極分支尼子氏。”

“喔!殿下便是出自那陰陽一太守、尼子出雲守經久大人家中嗎?”

“不錯,經久大人正是在下伯父,在下之父乃是尼子播磨守久幸。”

“殿下氣度不凡,原來是出身名門、家學淵源。”

“過獎了,工藤氏也是甲斐名門,工藤下總守大人的事情我在旅途中也有所耳聞,因為直言進諫主君而遭遇不幸,實在令人敬佩和惋惜。”(備註一)

正如經貞所言,工藤氏和小山田氏、穴山氏、千條氏一般,都是甲斐本地的有力國人眾,工藤佑長正是工藤氏前任首領、武田氏重臣工藤下總守虎豐之子。

數月前,工藤虎豐因勸阻武田氏當主武田信虎休養生息、減少用兵而觸怒對方,被勒令自盡。為避免武田信虎遷怒後人,尚未成年的工藤佑長隨兄長一起逃出甲斐、前來此處投靠遠親。前些時日,兄長又突然病故,只剩工藤佑長一人靠著接攬短工和遠親接濟維持生活。那日在寺中見到經貞新題詞句,工藤佑長大受感概,繼而苦苦等待數日,終於成就了這段相會。

而在原本的歷史中,工藤佑長將繼續漂泊十五年,直到武田晴信繼位後才將其重新尋回,令其繼承了另一甲斐名門內藤氏、改名內藤昌豐。此後,這位少年為了替父親洗刷汙名,在武田氏旗下南征北戰、身先士卒,作為武田晴信的副將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直到長筱之戰時、在織田聯軍陣前流盡了最後一滴血。可能是始終揹負逆臣之子的心理重責,這位沉默寡言的名將從不矜功伐能,因此不像同列為武田四名臣的同僚那麼有名(備註二),但作為副將的才能被深深肯定,被贊為“像昌豐那樣的人,功勞比別人大原本就是應該的。”

順著工藤佑長的遭遇,經貞藉著說道:

“其實,我如今也是流落他鄉之人,對源左衛門的境遇也是感同身受。因橫刀奪愛,在下惡了伯父大人嫡孫、大抵也是下一任當主尼子詮久,加上一路逃亡中殺師斷臂之仇,雙方已勢不兩立,自然不容於出雲。”

“如今天下大亂,既有細川、上衫、山名等昔日名門頹勢已顯,又有諸如齋藤美濃守等一批豪傑起於微末,可謂是並起奮發的大爭之世。我周遊列國,只為增長見聞、積蓄力量,改日重回出雲親手拿回一切。如今一路下來,也有幸結下數位親朋摯友不棄相隨,不知源左衛門可願助我一臂之力,共謀大事!”

工藤佑長只是簡短有力回應道:

“既已將此身託付,還望殿下不吝驅馳,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瞞源左衛門,我持有一項名為“灰吹法”的採礦技術,能大大提升礦山產出,現有意出售於甲斐、越後,來換取招兵買馬之資。如今勢必要向甲斐一行,不知源左衛門可否有礙?如若不願再履傷心之地,我將留下足夠錢糧供你在此修行等候,待事成迴轉後再到此處匯合。”

工藤佑長聽得經貞處處為其考慮,不僅感動萬分,但還是拒絕了經貞提議,苦笑道:

“殿下也曾說過,抱殘守缺不如別開新局。既然已決定跟隨殿下重開一番基業,對故鄉的留念羈絆自然該學著放下了。我畢竟出身甲斐,熟知當地風土人情,對殿下此行必然有所裨益,還請讓我隨行吧。”

工藤佑長既已表態,經貞也不再矯情。帶領其返回住所,分別與長坂信政、三淵藤員、鶴子三人相互介紹認識,便收拾好行李出發。

從飯田取道高遠城再轉到甲斐不過百餘里,但山路難行,眾人輾轉間足足走了個秋去冬來,當抵達甲斐國首府、武田氏居城躑躅崎館時,沿途的楓葉如火已盡數化為枝頭皚皚。

躑躅崎館位於群山環抱中,是座僅僅修建於十餘年前的“年輕城市”。但作為武田氏初步統一甲斐國後,推行家臣集住、中央集權政策的領國中樞,城牆和城外町已頗具規模,城門的守軍也格外精銳,頗有大國氣象。只是受當前“享祿國中大亂”(備註三)的持續餘波而稍顯肅殺和蕭條。

待到經貞一行人繳稅入城時,有別於尋常商旅的精悍氣質引起了守軍關注。一番盤問未見疑點,但守軍仍將一行人暫時扣留,並派人進城通報。片刻功夫,一名全副武裝、著塗朱甲冑的武士便跟隨守軍來到眾人面前。武士身量不高、雙腿因長期騎馬而嚴重羅圈,面容全部隱蔽於鬼面盔下,僅露出嚴厲審慎的目光。

“在下飯富兵部虎昌,各位此番入城不知有何貴幹。”

經貞頓時瞭然,此人便是位列武田氏當代四名臣之一的飯富虎昌。他侍奉武田信虎、武田晴信兩代家主,長期擔任家中筆頭家老,一手組建了後世鼎鼎大名的傳奇部隊“赤備”,深得兩代主公信賴。從他身為“雙井之亂”骨幹卻在戰敗後被輕易赦免、重歸主家,並隨即得到拱衛躑躅崎館這一要務,足可見一斑。

經貞心思轉動間,神情自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