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書信,放了簾帳,雲棠看著坐在床上的白色一坨是又驚又喜,驚的是它的肉坨子又增了份量,喜的是她雖被攆出了水宅,它竟還能來看看她。

才見著它時她是慌張的,唯恐又是水穎崢上門問罪,奈何等了許久,未有別的動靜才放了心來。

“這些個日子,他把你弄哪處去了?”她捏著嗓子小聲道,生怕外間聽了去。

阿勝漫不經心的瞧她一眼,她意會出裡頭的意思心虛一笑,“我是真的有在意你,不是故意要走的,之前是逃的沒錯,可這下是實打實的被攆出來的,你若真歡喜我,以後多來瞧瞧我便是,我亦會將你放在心上。”

便是從高山寺脫逃後,一人一貓未見幾面,可就是瞧得出它的怨念來,雲棠笑道:“整個水宅,也就你甚是可愛些。”

阿勝低聲喵嗚一聲,歪頭瞅了她半晌,忽跳至她肩頭,舉爪抓向她的小耳,雲棠一驚,但聽得細微聲響,回過神來,耳上的鈴鐺墜子已然滾落下來。

“少爺讓你來收回去?”她拿起鈴鐺墜子打量著,“這式樣跟圖紙上的真真是一模一樣。”

阿勝深深看了她一眼,自她手中叼過鈴鐺墜子,與她親暱一番,便跳窗離了去。

雲棠抽笑一聲,心道拜佛如了願不是,這才多久,麻煩事便去了一樁。朱月濃的話她實是信了幾分的,只是苦於暫時無法向水穎崢求個究竟,他眼下讓阿勝上了門來取走,這一遭接一遭的,也是巧了。

翌日,水穎崢就阿姬傳回的訊息做了番部署,得了閒再往密室取出方正物什檢視,上面顯示雲棠已然回了吳門,而此時他不知的是,那鈴鐺墜子卻是在吳門正室房頂的瓦片之上,掩在幾片秋葉中失了顏色。

雲棠自過了幾日逍遙日子,這日收到雲臨的回信,看過信文便鎖緊了眉頭,糾結許久,而後終是按信文所說謊騙雲父雲母,稱祖母病急盼二人前去,雲父聞言深信不疑,當日便辭了差事,就等第二日僱請的馬車一到,一家子撇家前去。

然雲父二人不知,這一去卻沒個歸程。

雲臨信中所囑,包子樓已同意摘了雲棠的差事,念著她所遇上的不是尋常是非,遂給雲家另尋了個好山水的安置,便是管著戶籍的舒城司民處亦差人打點了,抹殺了雲家在案的所有。

是以眼下雲棠憂思難了,不知顧胥星那處該怎麼言說……

就在心下沒個主意時,忽聽文定巷內吵鬧鬨嚷,正開了門就瞧見一群著赤色甲裝的府差強破了顧家宅院,聽得院內此起彼伏的熟悉的聲響,雲棠驀地驚懼起來。

不大會兒工夫,就見顧家舉家被綁縛出來。顧胥星被押在人群中,單薄的身子與壯碩的府差相比甚是柔弱,與她相視一眼,萬分委屈的模樣教人生憐,口中喊道:“棠兒,你要信我!”

雲棠心下一緊,上前攔了領頭的府差道:“差爺,這顧家向來良善,卻不知犯了何事,竟勞您們下舒城拿人?”

赤色甲裝的府差乃是州府下管的人,非是大奸大惡之徒,非是位高六級的人物,斷不會勞其出動。

府差肅著臉,不怒而威,“這是誰家的小女子?勸你莫要攔路,我等奉命拿人,霽宣侯所犯之事待有公斷示下,定會告知天下。”

雲母慌將上前拉下雲棠,雲棠大驚之下難以置信,僵僵的看向顧胥星,霽宣侯……顧家身份竟這般顯赫麼……

天殺的雲臨,難怪先時提起顧胥星,他便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顧家這樣的身份,在她跟前,他那嘴當真是閉的嚴嚴實實!

那方顧胥星急上心來,怕她多想了去,顯然欲解釋一番,奈何府差不是個體貼的,手下一用力將人往前押了去,雲棠緊追了兩步倒是再未衝動,轉身回房研磨起筆,不多久封了信,綁於信鴿小腳之上放飛了去,一時心急如焚。

第二日天剛泛白,雲家靜靜的乘坐馬車出城,雲棠一路鬱色難解,雲父雲母相覷一眼,慰道:“顧家若行事磊落,斷不會受冤了去,官爺查明後自會還他們公道,你這般擔心也於事無補啊……”

“我曉得的,”雲棠強笑道:“就怕他那少爺的身子公子哥的皮肉,受不得審訊之苦。”

“既是侯門,少不得寬待的,”雲父道:“那些個甲等差爺押上去,也是好生看管著罷了,斷不敢用刑。”

雲棠頷首,仍有些不放心,卻不好教二老跟著擔心,雲母默思量了會兒,道:“小棠,不妨顧家是這樣的背景,那般的身份地位,咱們以後怕是不好沾惹,也是高攀不得的。”

雲父瞪了雲母一眼,道:“多這些嘴做甚,還嫌小棠不夠愁的?”

雲母緘口,雲棠道:“二老放心,我省得的。”透著窗布看著舒城漸漸消失在視線中,說不出的箇中滋味,累得她無力得緊。

就在雲家一家離了舒城十日後,上城的書件快馬送進了水宅裡頭,水穎崢展信一喜,“如此,那老太婆亦攔我不得。”

阿姬同婧娣站立一旁,見狀喜道:“咱們可要去上城了?”

水穎崢道:“正是,你們速整行裝。”罷了自往水老夫人的院兒裡去,將述完遠行的事宜,水老夫人立時勃然大怒,斥道:

“好啊!好啊!你藏的甚是好啊!我水宅庇佑你三年,千防萬防,竟仍防不住你的狼子野心。”

她提心吊膽多年,眼見他自甘墮落,放浪形骸,方才得了一絲喘息,他竟上她跟前來,稱要直入上城出任皇子夫子,他那不堪道的身份,若暴露了去,為水宅招來的可是殺生之禍。

水穎崢半笑不笑道:“不知母親說的是何狼子野心,兒去不過是謀個體面的差事,光耀水宅,母親這般氣憤作甚?”

“莫說這些瞎話誆我,”水老夫人恨道:“你便實話實說了罷,當日你是刻意調戲楚大小姐,行個欲擒故縱的把戲,依楚老將軍驕傲自負,寵溺孫女的性子,定是要用些手段,你做的一場好戲,讓眾人皆以為你是被脅迫而為之,我也是糊塗,竟也被你騙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