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著眼前阻了自己去路的少年,雲棠惱悔不已,當初何故惹他,平添麻煩。

她眼瞼微合,往前行了一步,道:“作甚擋我?”

“你……你作甚不理我?”顧胥星道,雲紋白靴淺蹭廊道後移一步,擔心她從旁側空隙走掉,定定張開雙臂橫在中間,面上帶著幾分嗔怨幾分倔強。

“你我又不相識,作甚要理你。”

雲棠說道,負手接連跨出幾步,逼得他步步後退險些滑倒,心下好笑,這般攔人,能攔住才有鬼呢!

顧胥星聞言俊臉有些失色,穩了穩身子竟任她逼近也不再動一分,看著二人距離漸近,幾可見她肌膚紋理,他忽覺著心悸,有些呼吸不順,不意回想起那日,結巴道:

“你怎說我們不相識,靜慈庵,桃林,你……我……”

“公子想必是記錯了,雲棠從不曾去過靜慈庵。”

她不想他會鐵了心寸步不挪,一步邁得大了些險些撞了上去,揚著小臉,額前的碎髮被其鼻息撩得微癢,四目相對俱有些尷尬,她一時心慌頓感不耐,趁其不備從其臂下鑽過,快步跑開。

“雲棠……雲棠……”

顧胥星慢慢柔柔地念著剛得知的名字,然眼前一閃佳人不在,一驚之下忙轉身追出,到前廳見其挽著一端莊嫻雅的婦人,拉拔著急切地想要離開。他急道:

“雲姑娘且慢……”

顧母見狀不知何故,問道:“雲姑娘怎地忽然要走了呢,這般急切,是不是星兒有得罪之處?”

“沒有,雲棠只是突然內急想回家方便一下。”她胡謅著應道,故意不看一旁急切無措的顧胥星。

雲母瞧著自家閨女的模樣,眼神中帶了幾分探究,打量了一番顧家子,見其俊逸姿色好,心中一喜,問道:“這位可是令郎?”

“正是犬子,顧胥星。”顧母笑道,“星兒,這位是住在對面的雲嬸嬸,還不問禮?”

顧胥星心下明白過來,還道她是夢中仙畫中人,縹緲無居,恨不得能留其蹤影,現曉得兩人竟比鄰而居,日後必定能常常相見,心下大悅,一改面色倉皇,衝雲母作禮道:

“星兒見過雲嬸嬸,見過……雲姑娘!”

迫於雲母在側,雲棠縱百般不願還是俯身回了回禮,並不言語。

雲母溫笑道:“令郎翩翩少年氣質不凡,顧嬸好福氣。看剛才的樣子,令郎似與小女相識?”

顧母聞言疑惑地看向顧胥星,顧胥星欲將前因說道出來,但見雲棠警告地瞥了一眼自己,心緒一轉,微紅著臉道:

“之前不曾見過,只剛後院一見,甚是投緣。”

雲棠微垂了眼瞼,暗道還算他識相。

顧母雲母相視一笑,又嘮了幾句,雲母見時日已不早,便攜女而去,顧胥星送至大門見其回了自家,仍不捨掩門,立在門口痴痴地看著對面重重闔上的木門,直到顧母喚了好幾聲才回了屋。

用罷午膳小眠片刻,醒後雲棠本欲出門逛逛,不想才踏出門檻,對面門便閃出一興興然的少年,靦腆而又大膽的凝視著她,她蹙了蹙眉,懊惱地退回去“砰”一聲把門關上。

過了些許時候,她重又偷偷把門開啟,看外間無人,輕笑一聲走了出去,哪知才下臺階,對面門內又閃出那人,瞧著他帶著得意的笑,她撫了撫額,微揚著頭望著天,目不斜視地往後轉,索性今兒個就不出門了!

第二日一早,雲棠拾掇好來到院門處,伸向門栓的手遲疑了一下,萬一那人又候著她怎麼辦,轉念覺得昨兒個他該覺得無味,應不會再做那般幼稚的事兒,心下定了定,昨夜已收到雲臨的書信,今兒個就算顧胥星候著,她也是非出門不可的。

思慮後開啟門張望了一下,對面未有動靜,她放心拾階而下,出了巷口往頌月巷去。

許是因新任務到來心裡有些迫切,未注意打她出了巷口,身後隨之竄出的一道纖瘦白影,直行至繁華紛亂的鬧市,聽得後面傳來的大聲叫罵,她方回頭看了一眼,待瞧見那跟攤販不停道歉的狼狽身影,只覺渾身雞皮疙瘩都泛了起來,趕忙轉小道、穿窄巷隱了行蹤。

頌月巷,舒城唯一的用工招募地兒,雲棠來時巷內已是擁擠不堪,她費了好些力氣才擠進巷中,只見信中所說的二十一號水宅招募小攤,卻不同於別的攤前那般人層堆疊,竟是寂寂寥寥的,沒的一個找工的。她不禁疑惑起來,水宅按理也是舒城大宅,工攤前不該如此冷清才對!

但對於這水宅她也並無多少了解,只知其世代經商,在舒城倒有些名望。

從接到任務開始,她並未就水宅向人打聽過,也不若其他小包子那樣喜知己知彼未雨綢繆,以她所想,凡老闆、掌櫃、老爺、夫人等主子,無不喜歡聽話的下人,她只需粗通相關技藝,主子面前表現得乖巧聽話即可。

而因著她的懶散隨意,除卻上次的靜慈庵,她由於受不了吃齋唸佛的清淡日子而積極完成任務外,其餘派下的任務往往總會拖上好些時日,才會在雲臨緊催慢催中完成。

對她如此的消極怠工,雲臨每每見她時臉上總掛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惱火樣,日子一久,她所接手的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任務,銀錢不多,她倒也樂得自在。

瞧著攤上公告上的“僅限舒城人士”六字她恍然大悟,才知為何此次任務會近在舒城。要知以往為防給小包樓招難,所布任務皆在舒城方圓百里外,而今她就近潛伏,心下難免忐忑,熟人熟地,到底有些不好做事,這般想著,便生了牴觸的心思。

“敢問水宅丫鬟名額滿了嗎?”她脆聲問道,忽視周遭看過來或惋惜或不解的目光,只瞧著攤主有禮地淺笑。

攤主是位上了年紀身材豐腴的女子,本與身後幾人說著什麼,聞言回頭看了看她,見是位眉清目秀的小姑娘,眼中隱隱閃過一絲滿意之色,笑道:

“都在哪些人家做過?”

雲棠面色一赧,“不曾做過。”

想以往不知雲臨是不放心還是顧惜於她,從未安排她進過正經大戶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