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四月靜慈庵,春風少年郎(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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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城有座山,山裡有座庵,庵內尼十幾,朝暮虔焚香。
這日早課過後,庵門方開,迎香客而進,或敬佛,或還願。
許久,一對四旬夫婦敬香後左右而顧,不見其子,尋尼問之不得其蹤,心下駭然。
不同城中春意零落,靜慈庵後自有一派春色。
庵後桃樹叢叢,妖嬈展枝,晚到暖風引得花蕊竟相吐露,加之霧氣縈薄,似九天虛境,臨境之人皆道不盡身在其中的愜意。
曲廊迴繞,一白衣少年茫然穿梭,忽見一道未落鎖的破舊小門,猶疑著輕輕拉開,一時絲絲涼意撲面,定睛一瞧,驚見桃林秀麗景緻,乍喜之下緩緩步入,心道:父親果真未欺他,山上確有仙境。
信步遊走林中,霧侵長裳。待身感冷意欲返,才覺林間石徑錯落,環顧視之,惶惶然不知來時的路。
慌亂無措之時,一灰袍小尼姑閃身而過,他連忙跟上,對方步履輕快,而他長年嬌養體力偏差,隨行一路至一石桌時已是氣喘吁吁。
他與小尼姑相距約三丈,桃樹相隱,他並未被發覺。待緩過氣來欲上前,卻見小尼姑鬼祟地打量四周,坐在石凳上從懷裡掏出一油紙包,迫切攤開,竟是一酥黃焦香的烤雞,那素手扯下雞翅吃得津津有味,他隱約聽見她小聲的感嘆,心生鄙夷,不悅道:
“小師父既入空門,就應守矩,怎能偷食葷腥!”
雲棠循聲望去,霧色中行來一翩翩少年郎,在與她最近的桃樹旁站定,打量著她的神色帶著十分不喜。
她微微一笑,早些偷啄了幾口師太房內偷藏的桃花釀,人已微醺,扯了另一雞翅上前討好道:
“這位小施主可想嚐嚐這蜜,汁小烤雞,甚是鮮嫩可口美味無比呢!”
近身看清少年樣貌,雲棠微愣,這少年身帶清流韻骨姿,雙眼似睡鳳顧盼生春華,玉容清俊,措辭難盡其美。
“不必!”
雞翅油膩,酒氣撲鼻,白衣少年掩鼻退後一步,看著她嘴邊油汙,嫌惡道:“在下不與汙濁之人相親!”
雲棠杏眼圓睜,拔高聲音嗔怒道:“你說誰汙濁呢?”
白衣少年本文弱性怯,從小到大何曾被人這般怒言相向,被小尼姑兇得面色一僵心中忐忑,嘴上倔強卻懦道:“誰應就是誰~”
雲棠聞言甚是不爽,一剪水雙瞳盈溢著不滿,若不是有人向小包樓購訊息,想得知靜慈庵香火油錢的數額及去向,她何苦潛伏於此吃了兩月的清羹素菜。難得交易已成,今日方得以飲佳釀嘗葷腥,飲酒被撞本就鬱郁,躲至桃林又遇這位不知從哪兒蹦出的少年郎,還一副說教的老成樣,請他吃雞不領情也罷,竟敢說她汙濁!
她一亭亭玉立冰清玉潔明眸皓齒的姑娘家,哪裡汙濁了,他才汙濁,他祖宗十八代都汙濁!
白衣少年被她怨念的眼神嚇得又退了一步,緊靠桃樹無膽再說一詞。
瞧著他可欺可揉的兢懼小模樣,雲棠“噗嗤”一聲笑開,原是個色厲內荏的小公子啊~憶起另一個世界的壁咚教課,酒意慫恿之下,心生捉弄之意,遂把手中雞翅一扔,步步逼近於他。
白衣少年聽她笑聲清脆如鈴,但覺可怖至極,看著她慢慢靠近,不禁瞳孔深縮,身體不住地顫抖,偏頭欲尋路奪去,腳下忽一拌順勢而坐,待反應過來已被困於小尼姑的雙臂與樹之間,甚是後悔當初嫌苦累,不聽父親之言惰於室懶習武。
驚恐地看著眼前放大的臉,顧不得疼痛的腳與臀,他身體緊貼桃樹,猛地嘴上一痛,須臾一陣柔軟碾壓,清醇的酒香順鼻腔而入,蕩入心腔,他呼吸一滯,漲紅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家中盡是姐妹無兄弟,父親也未教過他這類男女之事,如今在一尼姑庵被一小尼姑輕薄,怔懵無措,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
唇瓣似被她用小舌描繪著唇線,柔軟細膩,不覺心尖一顫,上身僵硬,雙眸緊閉緊握手下泥土,胸前如有幾縷不清不白情緒環轉裊繞,思而不解。
片刻嘴上溫軟離去,他訝異心中竟生出些許悵然失落之意,鳳眼水霧氤氳,臉上赧然,想必是已入腹腔的酒氣作祟,讓他亦多出三分醉意。
雲棠就著衣袖擦了唇,見少年滿面羞紅還想調戲一番,忽聽得遠處呼聲漸近,凝眉傾身吻了吻他光潔的額頭,轉身拿起烤雞跑進一條小徑,應是跑得太急,桃枝重挑起她頭上的尼姑帽,少年只見她如瀑青絲傾瀉而下,回眸一嗔,似怨猶懟,不及拾帽就快步離去,惹得他身若居雲端,飄搖不知歸。
“星兒!”
兩個小尼姑帶著一對中年夫妻慌張上前,扶起落落失神的顧胥星,問道:“小施主可還好?”
顧胥星迴神望著中年夫妻,清明慰道:“父親母親放心,星兒無事,只跌了一跤,有些狼狽而已。”
“當真無礙?”顧父憂問,顧母拍打著他身上的塵土。
“當真無礙。”
“時辰不早了,那我們下山吧。”顧母溫言道。
顧胥星點頭應允,瞥著樹下遺帽對著兩個小尼姑欲言又止,顧母見狀問道:“可還有事?”
顧胥星隱隱不願二老知曉,緘口搖頭,攜了二老出了庵下了山。
舒城文定巷,有人家六戶,皆是老實的布衣百姓,晨出務工日落回居。
雲慶打織染莊下工,方至巷口鄰門老莊就笑道:“你家雲棠回來了,你怎還在這兒磨蹭。”
閨女回來了?雲慶一喜,當即放快步子,回到自家矮牆小院,便瞧見媳婦與閨女有說有笑,桌上置著兩三家常小菜,香氣四溢,看來閨女一回,媳婦兒比平時做菜更費了些心思。
雲棠聽得院門聲見他歸來,悅道:
“爹,累著了吧,快洗手用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