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四年前六萬精銳的神策叛軍圍攻興慶宮相比,現在的危險算個屁!”

聽到皇帝帶著自嘲口氣的自言自語,呂常先是一愣,然後是震驚,等最後想明白了李純自言自語的內容的前因後果之後,不禁噗呲一下笑了出來。

聽到呂常的笑聲,李純回過神來,發現自己自言自語的聲音太大了,不禁莞爾一笑,自己什麼時候變得跟郭戎這貨一樣喜歡瞎滴咕了。

這種瞎滴咕是病,需要治!

笑著搖了搖頭,李純在心中嘆息道,以前的自己可不是這個樣子的,別說瞎滴咕,就連說話和行動都要三思而後行,沒辦法,自己那位已經退位卻實際上掌控大唐真正權力的父親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自古以來,全掌天下事,醉臥美人膝就是所有男人共同的最高理想,而皇帝顯然就是這兩大至高理想的集大成者。

相比較雙手掌控天下的皇帝,儲君,雖然也掛著一個君的名號,但是著實不是一個好差事,尤其是當儲君碰上一個經歷坎坷,或者掌控欲特別強,再或者對於人心的掌控登峰造極的君主的時候。

如果說有什麼比這樣的儲君還難受的話,那就在名義上成為了執掌天下的帝王,但是在實際上是一個掛著皇帝名字的儲君。

很不幸,李純,全中。

二十五年的儲君,半年的皇帝,五年的太上皇,李純很難相信這世界上還能有比自家父親的經歷更離奇坎坷的。

名義上只是太上皇,但是大唐的中樞的軍權、財權、高階官員、高階將領的任免權都被牢牢的掌控在手中。

如果說前面的兩點還僅僅是形式上的,那麼李誦對人心的把握在退位之後顯然已經登峰造極,而這也是最讓李純對自己父親絕望的。

李誦付出的每一份信任都獲得了十倍以上的回報,如果沒有這樣一大批才幹卓絕,意志堅定的人才脫穎而出,大唐絕對不會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完成如此的蛻變。

有時候,他感覺自己在李誦的面前沒有任何秘密可言,簡簡單單的一個眼神就可以將自己從頭看到尾。

所以,李純有時候感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悲劇,但是偏偏,每當自己感覺到不安和悲劇的時候,自家的父親都會恰到好處的交給自己一項重要的事情,或者讓自己接手部分權利。

既不讓自己過於低落和失望,又不至於給自己過多不切實際的期望,這種恰到好處的拿捏,讓李純感覺到了一種被徹底支配的恐懼感。

每當感覺到壓力和絕望的時候,李純總會不自覺的羨慕郭戎,因為自家這位太上皇的父皇,對郭戎實在是太好了,好到讓他這個親兒子都羨慕嫉妒的程度。

以至於,李純不止一次的懷疑,郭戎是不是姓郭!

好在,從各個方向,認真的調查過之後,李純確定了一點,那就是郭戎不可能是自家老爹遺留在外的子嗣,換句話說,郭戎不可能在本質上對自己的位置有任何威脅。

反覆確認了這一點之後,李純坦然的接受了自己確實沒法和郭戎比的現實。

畢竟,郭戎這小子在自家父親太上皇李誦的面前可以肆無忌憚,可以口無遮攔,可以將自己心中所圖、所思、所想展現的淋漓盡致,而自己……

好吧,李純承認,自己不敢……

因為他還想當皇帝,因為他還想帶領大唐再次走上巔峰,因為他還有宏圖遠志!

而郭戎這廝,所想的一切都是打回安西去……

哦,最近,去了膠東之後,郭戎的想法明顯多了一個,那就是除了安西之後,他還想帶著船隊和禁軍到那個所謂的島國去。

有時候李純真的很羨慕郭戎,單純的練兵,單純的打仗,單純的實現自己的理想,剩餘的一切,自家的父親已經替他遮蔽了,而自己……

幾乎是在一瞬間,李純感覺自己腦海裡那個枷鎖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李誦是在替郭戎爭風擋雨不假,那是因為郭戎用盡全力幫助朝廷重建了一支強大的禁軍,問題是太上皇只為郭戎一個人爭風擋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