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昭又去了玉笙居。

新人侍寢一般都是連著三日的,就算宋清月鬧彆扭離府了,李昭也還是要遵守這個不成文的規矩。奪位之爭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他必須要要考慮舅舅一家的態度,這種事,是不能感情用事的。

甯越瑤獨自用了晚膳,還以為表哥今晚不來呢,不成想臨睡的時候,李昭竟然來了!她欣喜不已,為此特意重新用心梳洗一番,還換了一隻並蒂蓮的水紅色肚兜。

奈何躺上床之後,李昭卻直接閉眼睡了,似乎沒有要進一步動作的意思。

“表哥!”甯越瑤抱著李昭胳膊推了推他,語氣裡帶著好些痴怨,手也滑進男人衣襟裡,被李昭用力摁住了。

他狠狠捏著她的手腕,聲線因為疲倦而變得微啞低沉:“今日早些睡吧。”

甯越瑤聽得心裡小路亂撞,把腦袋靠在他肩頭:“表哥,瑤兒,瑤兒喜歡你,從小就喜歡你。表哥,瑤兒是不是惹你不高興了?要是哪裡惹伱不高興了,你說,瑤兒一定改!表哥,我都甘願給你做側妃了,你就疼疼我好不好?”

她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嬌聲哀求著。

李昭閉著眼靜默了好一陣,伸出手來,將她摟進懷中。

甯越瑤一下子被巨大的歡喜淹沒了,她抱住表哥的腰,幾乎要喜極而泣。

“表哥,你還是疼瑤兒的是不是?”

“你說呢?”他閉著眼反問她,聲音依舊是那麼清冷,可卻清冷得叫人折服,叫人心動。

甯越瑤從小便是喜歡大表哥這副冷漠驕矜的模樣。

心裡甜滋滋的,表哥不會不疼自己的!

“表哥,瑤兒知道之前自己不對,只是瑤兒太喜歡錶哥了,心裡嫉妒也是難免的,表哥你不要怪罪人家好不好?四哥哥都已經教訓過我了,瑤兒日後一定會……”

她還想跟表哥再說幾句什麼,李昭疲累地打斷了她:“側妃!”

“是……妾身話多了。”甯越瑤軟下語氣,可憐巴巴地看著李昭。

“昨晚的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甯越瑤的睫毛猛地顫了顫,一雙眸子驚恐地盯著他。

李昭依舊閉著眼,不願看她:“我知道那只是個意外。你也不是故意的。今早我已經派人幫你善後了,你不必憂心。”

“是……多謝表哥。”甯越瑤渾身不由自主地微微發起顫來。

李昭的手臂鬆開她,接著道:“我派人去東北跟你父親說了。越瑤,就算你是側妃,也斷沒有無緣無故殺人的道理,你明白麼?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外祖母年級也大了,你不能什麼事都總指望著外祖母替你兜底。就算是她老人家,也總有兜不住的一天。是不是?”

甯越瑤咬住嘴唇,眼淚在朝天圓瞪的眼眶裡打轉。

表哥什麼都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他這是厭了自己了?

不會的,不會的!

聽到耳邊傳來隱忍的啜泣,李昭也依舊沒有睜眼,語氣依舊平緩,卻不帶一絲溫度:“瑤兒,表哥不想為難你,可人總要為自己的所作為付出代價。你是個聰明的,日後好自為之吧。”

說罷,他翻了個身,背對著她,閉眼睡去,任由她在身後又哭了一夜,也沒再出聲安慰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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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府裡,因為宋清月的到來,江遠潮去姨娘屋裡睡了。

宋清月對二姐感到有些抱歉,宋雨汐無所謂地道:“反正現在我也不太方便侍寢,對了,我把朱丹開了臉。”

宋清月有些震驚地望著二姐。

“別這樣看我,大家都會這麼做的。”宋雨汐皺著眉道,“朱丹長得清秀卻不妖媚,性子也是個老實的。她不認識字,跟你姐夫也說不到一塊去。”

宋清月苦笑了笑,想起自己這一世的生母,那位春禾,春姨娘。當初梁氏選她做通房不也是這個標準麼:老實、木訥、不認字、奴性。

自宋清月出嫁,脫離了宋家那個大溫室,越是在外頭生活的久,就越是能明白從前為什麼魯迅的狂人日記裡會寫:翻開歷史,滿本都寫著“吃人”兩個字。

她跟姐姐們都是想要努力擺脫被吃命運的,卻也有像二姐姐這樣,被迫成為吃人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