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煙拿在手裡,趕緊攤了攤褶皺,她怕把它弄壞了。

她伸手,把信從裡邊抽了出來,然後開啟。

“摯友:

姜煙,多希望你永遠都不會看到這封信,因為如果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們倆恐怕已經陰陽兩隔了,明年只有你自己去看洱海了,別怪我爽約!

還有,記得給我燒兩張照片兒,照片兒上得有你,最好還得有我小叔叔,不過他一向忙,可能去不了,你就多纏纏他唄,他準陪你去。我可是希望你倆百年好合的人,別給我忘記了,本來還想給你當伴娘的,但現在估計是不行了,要是真給你當伴娘了,我怕你結婚那天得嚇死你。

我要出發了,班長卻臨時叫我寫,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說很高興我短暫的二十一年人生裡能有你這樣一位朋友,我文筆沒你寫得好,你也知道我理科生比較擅長高數的。只一句願你無論身在天南海北,都能瀟灑天地唄,但一定要比我幸福。

別為我傷心太久,也別哭太久,更不要遺憾太久,我要是真犧牲了,那得是光榮,我可是英雄,你得笑才行。

班長給我規定了字數,就給你扯點別的啥。剛開始的時候,我其實挺不習慣的,覺得這兒人也兇,環境也不好,飯菜還難吃。可人相處得越久,我對這兒的人,這兒的每一寸土地都格外熱愛,這大概就是我在軍隊裡學到的吧。在這兒的兩年,我過得挺好的,別說,那新疆饢還挺好吃的,我覺得比饅頭好吃,要是有機會,你得嚐嚐,但是小心別磕掉牙!

姜煙,你一直都是一特棒的女孩,唯一不好的地兒就是有點識人不清,居然看上我小叔叔那種人,真是屬實算他高攀了。遠在異國他鄉的你,一定要熠熠閃光啊!你可是我們三人組裡邊最有前途的一位了。

最後,姜煙,就別告訴他了我那些說不得的小心思了,不然他得帶著愧疚活一輩子,這總歸是我自個兒的事兒,就別禍害他了。我還是總盼著他安安穩穩地幸福一輩子的。”

美女唐曼

某年春

一字一句,她看得眼睛疼,像是刀刮在她的眼皮子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滴滴都打在那頁薄薄的紙張上。

姜煙把那頁紙和照片抱在懷裡,眼淚朦朧之際,彷彿又看見那個著一身軍裝,一頭短髮的女孩在對她笑,笑得格外張揚,連風雪也成了陪襯。

除了那張照片,姜煙好像從未看見過唐曼著一身正式軍裝的模樣,就連那次她突然跑回來,也只是攏了一件軍大衣在外。

這也算是姜煙的一種遺憾,再也沒法彌補的遺憾。

*

阮家去接的那天,除了蔣瑤在坐月子之外,其餘人都去了,統一穿得黑色服裝。

老爺子和老太太也去了,原本老太太患有腿疾,一向不便,可她還是堅持要去,就當給自己贖個罪。

其實於唐曼來說,她從未記恨過兩位老人家,並非是因為他們是阮江錦的親人。

兩位老人是因為阮江錦前程受損的事兒怨恨過她,可從來都沒有苛待過她,比起最先,只算得上是冷眼相待而已。

至少,阮家給了她一個家,一個旁人想也不敢想的家。

他們一眾人先敬了禮,阮江錦伸手接過來的,她的骨灰盒上還覆蓋著一面國旗。

他手有些顫,差點沒拿穩。

那樣鮮活的人,如今卻躺在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裡,心裡頭說不出的悲涼。

她的墓碑上,擺滿了菊花,白的是阮江錦帶的,黃的是戰友們給她準備的。

阮江錦伸手,輕輕拂過她的墓碑,上面還有她的照片,那一雙狐狸眼格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