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笙十五歲便因才華出眾而當上大理寺少卿,所謂的才華出眾不過是大理寺卿的片面之詞,皇帝初見他時,便瞧著面若梨花氣若幽蘭的万俟笙讚頌不已。

皇帝愛美,人盡皆知。朝堂上無論文臣武將,才華其二,面相其一。万俟笙便因相貌出眾,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且極受恩寵。

這時,那些兢兢業業貌不如人的大臣便有異議。後來,大理寺接了個棘手的案子,在大理寺卿明察暗訪多日毫無所獲時,少卿另闢蹊徑,此案才有了轉機。

於是,那些打了臉的大臣,也就閉上了嘴。眼看万俟笙混得如魚得水,逐漸有了些人起了巴結的心思。可万俟笙對誰都是一副瀟灑不羈的模樣,看似熱情,實則疏離。

他進京那年,只帶了個書生模樣的下屬。

書生身長八尺,卻瘦骨伶仃,一副隨時要斷氣的模樣。據說,是因為万俟笙慷慨解囊,給了書生一個白麵饅頭,書生就因為這個饅頭傍上了他。

但是,這個書生很奇怪,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次出現,都戴著一張醜如夜叉的面具。而唯一見過書生面貌的万俟笙說,書生面醜,容易引人不適。

確實引人不適,曾有人好奇,偷偷摘下了書生的面具,哪知,面具底下的臉生瘡流膿,只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這個摘面具的人就是陳司衡,他與人打賭,賭輸了便去摘面具。

一來大家覺得書生風姿甚美,嗓音如玉環相碰,便聯想面具底下的臉也應如此。二來那張面具實在醜得出奇,書生再醜,應醜不過面具。

不過,自從陳司衡一睹真容之後,一連吐了幾天,還揚言說,書生的臉像是踩癟了的癩蛤蟆,便再也沒有人打書生的主意了。

書生名叫傅卿,進京趕考弄丟了盤纏, 又聽說當今皇帝以貌取人,抑鬱不得志時,承蒙万俟笙相救。於是傅卿以身相許,哦不,死皮賴臉成為了万俟笙的下屬。

要問万俟笙為何答應,原因竟是傅卿有一樣超出常人的技能——過目不忘。不僅如此,他能書善畫,還精通廚藝,總而言之,除了面貌醜陋,沒有缺點。

万俟笙愛才心切,再加上看久了那張面具,竟也適應了。

万俟笙接到藏寶閣失竊案時,先與傅卿推敲了半夜,兩人難得有了分歧。万俟笙認為能悄無聲息混入藏寶閣,定是熟悉藏寶閣環境,很有可能是負責看護藏寶閣的侍衛或是下人。傅卿卻覺得沒那麼簡單。

在城裡貼滿告示,是傅卿的主意。

第一日,大理寺的門檻險些被踏破,万俟笙於堂下設九尺長書案,傅卿端坐案前,前來提供線索的百姓依次進入,所說之詞由傅卿記下,便可領五十兩白銀。

第二日,前來的百姓多了不止一倍,隊伍排成了一條長龍,依舊是每人五十兩白銀。

第三日,有幾人提供重要線索,賞賜了一百兩白銀。

到了第四日,城裡搜剿到二十餘盒血靈,單單是丞相府,就有兩盒。

万俟笙帶人前往丞相府,丞相穿著朝服,似乎早已料到這個局面,靜默的立在府門口,宛如一座雕像。

“丞相乃國之棟樑,為何做此不恥之事?”万俟笙往來對丞相也是敬重有加,著實想不通他的目的。

丞相負手而立,縱然兩鬢霜白,眼裡依舊澄明,可見年輕時亦是風光無限的英俊少年。

他笑意不減,略過万俟笙,打量了一眼一襲白衣的戴面具少年,似欽佩似譏諷的說了一句:“後生可畏。”

傅卿抬頭,見万俟笙滿臉笑意,又見丞相已進了馬車,他朝著遠去的馬車作揖行了一禮。

丞相入宮,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皇帝詫然,目光落在他挺直的脊背上,好笑道: “丞相可知,盜竊至寶,該判何罪?”

他淡淡道:“右臂刺‘盜竊’二字,流放三千里,並服三年勞役。”

說著,丞相脫下官帽,置於身前,俯首一拜,“臣領罪。”平平淡淡的語氣。

——

出乎丞相意料的是,數人上書為他求情。皇帝想及丞相本是賢臣,初犯此罪,便減輕處罰,罰俸三年,子女兩年不得升遷。

收繳的仿造血靈各歸各位後,万俟笙攜傅卿出城遊玩,兩人騎在高頭大馬上,並轡而行。

傅卿依舊一襲寬鬆白衫,夜叉面具下似乎藏著笑意。二人穿過鬧市,在郊外牧馬,並肩坐在河堤上,笑看雲捲雲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