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暴雨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

天亮之後,王耀祖已經徹底擺脫了那個白人的追逐。

那個被摳掉雙眼的白人,成功地拖住了另外一個白人的腳步,讓他不至於追出太遠。

這是無意識中的一著妙棋。雖然王耀祖也的確殺不了他。

戰鬥中,給對方造成一個殘廢的傷員,遠比給對方一具硬邦邦的屍體有用。

王耀祖又冷又餓。

衣服溼透了。

他朝著前方一直走,一直走,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

中午的時候他在荒原上發現了一個兔子窩,掘開之後發現裡面有幾隻還來不及跑開的小兔子。他忍著血腥和對病菌的恐懼,墊了一下肚子。

他不是不想生火,而是他搓斷了一根木棍,也沒有生起火來。

到了傍晚,他終於看見了前方有一座佈滿了苔蘚的巨大石頭,大概有十來米那麼高。

石頭的下方豎立著一個路標,上面寫著‘綠石村’幾個字。

綠石村,大概就是因為這一塊綠色的石頭而得名的吧?

雖然他的英語並不好,而且19世紀的英語和21世紀的英語完全是兩碼事。但是這幾個字他還是認識的。書面英語無疑比口頭英語要簡單多了!

終於發現了人煙的跡象,這讓他的精神一振。

他有自知之明,身為印第安人,在這種白人的聚居地,肯定會遇到一些麻煩。

但是他也同樣也有一些自矜:憑著自己超越這個時代兩百年的知識,不說混得風生水起,混一頓飽飯應該還是沒有問題的吧?

此時應該還是19世紀的中期,具體是哪一年他還不知道。

對於美國曆史,他了解得不夠多,所以也不太可能去抱格蘭特或者林肯的大腿。但他至少不會考慮去抱西班牙或者南部聯盟的大腿。

在大的方向上,不至於犯錯。

這就足夠他做很多事情了。

至少,白人裡也是有好人的,對吧?

應該對吧?

人之初,性本善,對吧?

……

繞過那一塊綠色巨石,王耀祖驟然停住了腳步。

他的身體顫慄著,無力地靠在溼漉漉的青苔巨石上,坐在了泥濘中。

綠石的另外一邊,是一個巨大的山坡。

山坡下是一片空曠的低地,低地上散落著幾座白色的小木屋,青色的河流如同緞帶一樣漂浮在綠色的原野上。

美麗極了。

可是,在離那幾座白色的小木屋不遠處,一座巨大的白色骨山堆放在那裡。

雨後的太陽照耀在骨山上,骨山發出粼粼的白光。

骨山上堆滿了白骨。

那種巨大的,是野牛的屍骸。

那種細小的,是人的屍骸。

整座骨山,目測大約有十多米高,一個農夫模樣的黑人正拿著糞叉整理骨山,將他身後的一堆新鮮的骨頭給叉上去,重新堆放整齊。

這得是多少具屍骸?

王耀祖完全想象不到。

他的大腦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陽光冷冰冰地照在他身上,他試了好幾次想要站起來,可是站到一半,又無力地重新跌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