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接下來的日子倒也充實,隨著解縉的到來,以及幾位朱元璋給他選擇的大儒,關於學習經史、治國等方面的老師算是配齊了。

每天上午去府軍前衛,下午去讀書,偶爾琢磨點工商業發展的事情,這樣難得平靜的日子過了一陣子,很快,變故就來了。

這一日,來自高麗的使團漂洋過海而至,照例隨從安排在朝天宮,使團的重要成員則是在大天界寺住宿。

因為知曉高麗國內事情的前因後果,所以朱雄英也受了太子朱標的委託,前來大天界寺與高麗國恭讓王的世子王奭來談談,兩人年紀都不大,私下溝通起來還方便一些。

“大明的虞王要來見我?”

當聽到侍從的傳話時,王奭先是一怔,旋即連忙說道:“這如何使得?還是我去拜見虞王吧。”

王奭的反應,除了有求於大明本身以外,重要的是,按照禮儀制度,他的級別是比朱雄英低一級的。

這裡有個說法,那就是在大明這裡,高麗國王是親王級別,洪武初年雙方確定宗藩關係的時候,對於高麗使臣請賜本國朝賀儀注、祭服制度的要求,大明是很慷慨的,共頒賜恭愍王袞冕祭服和朝服兩套冠服。

按照大明制度,能夠穿冕服的人僅限於皇帝、太子和親王,其他人參與典禮只能頭戴梁冠不得服冕,而袞冕分為兩個等級,皇帝袞冕十二旒十二章,太子和親王袞冕九旒九章,恭愍王袞冕就是跟大明親王一個級別的九旒九章,同時頒給他的國王印綬也是和明朝親王相同的龜紐金印,而同為藩屬的安南和琉球,則是郡王級的駝紐塗金銀印。

而如果歷史線沒有改動,李成桂篡位成功的話,那麼朝鮮國王則會被降等級,從親王級別降低到郡王級別但享受親王待遇.這顯然是對於李成桂擅自篡位在禮儀上的懲罰,你說有什麼實際作用,那確實沒有,但李成桂又需要大明的認可,所以心裡膈應不膈應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過,眼下這件事情尚未發生,所以身為郡王的高麗國王世子王奭,其實是郡王,按照禮制是不能讓身為親王的朱雄英主動拜訪的,再加上高麗是藩屬國,大明是宗主國,這就更讓他覺得彆扭了。

不過,還沒等王奭多想,敲門聲就響起來了。

當朱雄英踏入房間的那一刻,就見到王奭猛地站起身來,眼中閃爍著激動的神情。

顯然,他也知道這次會面對於高麗王室的重要性,說是救命稻草就不為過。

看著眼前高大英俊的年輕人,王奭連忙率先行禮。

“世子遠道而來,辛苦了。”朱雄英先開了口,語氣中透露出難得的溫和。

其實高麗使團走海路來這件事,還是讓朱雄英挺吃驚的,因為這個時代從高麗國內到大明,一般都是走跨越鴨綠江進入遼東的陸路,因為陸路的安全性,是明顯比水路要高得多的。

洪武五年鄭夢周的出使就是一個真實案例,當時鄭夢周被任命為書狀官隨洪師範出使明朝,祝賀明軍平定四川,並請求明朝下賜樂器、同意高麗人留學明朝國子監,然而使團在海中遭遇颶風,包括洪師範在內的三十九名使團成員被淹死,鄭夢周等百餘人人漂到嘉興地界的巖島得以倖存,島上沒有農作物,附近的動物和魚類也很快捕殺乾淨,到了最後一行人全靠吃土為生字面意思上的“吃土”,就是吃島上的障泥,在鄭夢周差點被餓死的時候,他們才被明軍駐守沿海的衛所百戶官帶人救了。

而且秋天正是海上容易起颶風的時候,所以,王奭是真的冒著生命危險來大明的,他的緊迫程度也由此可見一斑。

“不辛苦,能見到殿下,是在下的榮幸。”

王奭再次躬身行禮,態度極為恭敬,他的漢語說的很好,溝通起來基本沒有障礙,甚至朱雄英懷疑在某些典故辭藻方面,他比自己還明白。

兩人寒暄過後,便坐了下來,王奭很直白,實際上他也沒有再拖延的底氣了,這次就是來大明求救的,他直接說道:“殿下,上國有句古話,叫做‘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今李成桂日夜謀劃著篡奪王位,我與父王萬般無奈,只得前來求助於上國,還望殿下垂憐。”

朱雄英聽聞此言,眉頭微皺,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他深知高麗國內的動盪局勢,也明白王奭此行的緊迫性,以及高麗穩定對於大明徵日計劃重要性。

但問題是,大明真的不好直接派兵插手。

朱雄英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道:“世子,高麗是大明的藩屬國,兩國曆來交好,如今藩屬國遭遇困境,大明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王奭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感激之情,連忙躬身道:“多謝殿下,高麗全體臣民都將銘記大明的恩情。”

朱雄英擺了擺手,示意王奭不必多禮,他繼續說道:“陛下當年有言,若漢、唐之夷彼,隋君之伐東,在朕之今日,非詐侮於我,安敢違上帝而勞擾生民者乎?故高麗自甸侯綏服之外不治,令土人主之,欲體天道以行仁,惟欲民安,不勞夷民,如今大動兵戈,便是高麗國王請兵,可終究內亂未生,不免令其他藩屬國惴惴難安。”

王奭聽明白了朱雄英的意思,朱元璋當年給高麗國王的聖旨裡面的話,其實只是一個引子,雖然朱元璋從以往隋煬帝失敗的教訓中得到啟發,不想直接介入高麗內部事務,但不代表必要的時候大明不能介入.國書都可以隨時撕毀,何況是一封多年前聖旨裡的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