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我留在京中輔政。”

梁燁瞭然地點點頭,搭上了他的肩膀,兩個人的酒杯輕碰了下,“禍福相依,三哥。”

三人相視一笑,什麼話都在這一杯清酒裡了。

是夜,梁燁回到王府,今日忙這忙那的,又喝了不少酒,確實是累極了。匆匆沐浴了一下便趴到床上了。

明明累得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了,白日裡那大典上的鐘鼓之音卻仍然迴響在耳邊,來來往往的朝臣,大紅色的的官袍,黃色的面容,黑黢黢的眼珠,舞女的紅唇,白熾的太陽,漫天漫地的笑,不絕於耳的說話聲,又有酒杯碰撞聲,誰在那裡哭泣?誰又在哪裡發怒?

這是哪裡?怎麼會是宮牆?

天色黑黑的,嘩啦啦的雨聲不絕於耳。

梁燁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小小的,肉乎乎的,是自己小時候。想走,卻發現自己被粘在了宮牆上。

“雁兒,快跑!”一對夫婦抱著一個嬰兒正往這邊跑過來,腳跟離地處,馬上被一支弓箭刺破,撩起一朵皇冠狀的水花。

這是?這是柏明旭夫婦,也就是他大舅。梁燁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有過這個經歷,不過當時他剛好迷路了站在宮道里,聽到這個聲音後就被一雙大手矇住了眼睛,暈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就聽到宮內進了刺客,柏明旭夫婦不幸遇難。

不過這次,沒有人來蒙他的眼睛。

那叫雁兒的女人好像沒什麼體力了,只能勉強跟上男人的步伐,柏明旭攬過她的腰,帶著她往前跑,懷裡的的嬰兒似乎是被這不安的氣氛感染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身後追來的黑衣人越來越多了,也越來越近了。領頭的一個黑衣人梁燁覺得身形很熟悉,卻想不起來是誰。

“噗呲”一身,柏明旭猛地矮了一下,他膝蓋中箭了。眼看著自己跑不了了,便猛地將女人往前面推,“快跑,雁兒!”

那女人往後看了一眼,剛準備向前跑,就肩膀上中了一箭,倒在了地上。

那領頭的黑衣人估了估距離,覺著差不多了,搭弓便瞄著柏明旭心口處射去,這種不動的靶子,簡直是低階的訓練。

那女人看著柏明旭倒地後,抱著孩子撕心裂肺地哭了起來,女人和嬰孩的哭聲遠大過了雨聲,血液順著雨水匯到宮牆邊,暗紅色,像極了白天大典上九級宮階的顏色。

梁燁看著這一幕,心如刀割,想不到老清野王的長子竟然是死在了宮中!

黑衣人慢慢逼近,為首的那個人將弓丟在一邊,踢開柏明旭屍體,明晃晃的長劍反射著雨夜的寒光。

女人似乎是意識到了危險,便單手撐著地面試圖往前面爬,一身白淨的宮裙已經被血液和雨水染上汙濁的顏色,雨浸溼了她的頭髮,一綹一綹的黑長髮軟趴趴地掙扎著,顯得格外悽慘。

但這雨打海棠的悽慘並沒有讓那領頭的黑衣人心軟,手起刀落下,女人向前伸出的手便無力地重重垂在了地上,濺起一片水花,又無奈地落下。

那人用力扳開女人死死抱住嬰孩的手,將襁褓中哭嚎的嬰兒提了起來,他將刀上的血細細擦在嬰孩的襁褓上,正準備動手時,一直哇哇亂哭的嬰孩卻奇蹟般地停止了哭泣,看樣子應該是哭暈過去了。

正好這時雨停了下來,那人想了想,把孩子扔給一個手下,慢慢地說:“這孩子倒是福氣好,雲銷雨霽,朔月難開,就叫霽月吧。”

這聲音!梁燁驚訝地幾乎要叫出聲來,還好這裡那些人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說的話。

那些黑衣人就地褪去了夜行衣,交給了一個人去處理,赫然是孝景帝梁辰和他的一些近侍!

梁辰一臉痛色地道:“朕來晚了,可惜只救下了孩子。傳朕旨意,嚴查宮中各出口,一定要找到殺害世子和世子妃的刺客!”

看著那群人離開,這宮道又和之前一樣寂靜了,只是地磚上的血跡,還在一遍遍告訴梁燁這裡發生了什麼。

他的父皇,親手殺了自己的大舅和舅母!

梁燁只感到一陣眩暈,再睜開眼時,陽光刺眼,他正站在御書房的窗邊,裡面隱隱傳來哭聲。

梁燁確定沒人可以看見他後,才趴到窗邊,眼前一幕又強烈衝擊著他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