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相府中的客房一直掌著燈,數位京中的明醫輪番為大石切過了脈,所得的結論都是一致的:且看天明如何。

延壽丹藥性奇特,服用後可增強心脈,本是一劑救命的良藥。可是大石身負寒毒,最忌諱毒入心脈,突然地氣血上湧,讓他一時失了神智,才在暢心殿前突發妄語。好在鹿茸丹勉強護住了他的心脈,讓他將大量毒血吐了出來,否則此時的大石,早已魂歸極樂了。

打過三更,塔不煙仍舊目不轉睛地守在耶律大石身旁,哪怕病人只是皺了皺眉頭,她也會馬上將那幾位鬚髮皆白的郎中從睡夢中叫醒,來為耶律大石診看病情。

她沒有想到,最終竟是因為自己的衝動魯莽,害了眼前的這位北科狀元,可是想到父親今夜所言,她又恨不得面前的這個人一命嗚呼,一了百了。

“耶律大石,你府中的蕭芷兒聰明賢惠,對你更是情深似海,娶了她,便有了畢生的福氣,何苦非要寄情於我這個刁蠻女子呢?”

見大石依舊氣若游絲、面色蒼涼,塔不煙似乎有些動容,眼中的淚滴輕輕滑落,在大石面頰的傷疤處氤氳開來。

“不……要……走……”

大石突然開口說了話,讓塔不煙呆若木雞。

“我的心思,你怎知曉?”

其實塔不煙已然下定了決心,大石醒了,父親便會逼她下嫁林牙府,她絕不會答應。若是大石沒醒,她就是害死這位狀元的罪魁禍首,亦無面目留在臨潢。思來想去,只有遠遁江湖這一條路可走了。

可是此時,她已無暇深究面前這個男人,比起情義,保住他的性命才更為重要。

“御醫、郎中,病人開口講話了!”

塔不煙剛要跑出門,頓覺裙襬被什麼東西掛住了,回頭一看,竟是大石用手死死扯住了衣裙。

“你這是作甚!?”

女子衣裙被男子觸及,讓塔不煙面紅耳赤,到底她的力量比病人要強上一些,只輕輕轉身,便將裙襬從大石的手中掙脫開來。

“休要動氣,我去請郎中!”

雖是這樣說,但不用塔不煙移步,四位名醫已然赤紅著眼眶進入了客房,一番望聞問切之後,長舒了一口氣道:“大石林牙福澤深厚,寒毒已然退去,只需再將養幾日便可下床了。”

“好,既然這樣,就勞煩幾位前輩好好照顧林牙大人,診金的話,家父必不會吝惜!”

言罷,開門離去,只留下大石看著客房大門,望眼欲穿。

又是一年上元節臨近,兩個月以來,無論是大石還是蕭府,全都在四處尋找塔不煙的下落,可始終是沒有任何線索。

終日悶悶不樂的大石,勉強打起幾分精神處理著大林牙院的日常事務,翻開來自宋庭的文書,只見今年入朝獻供的使團中,馬擴的名諱亦列其中,只是今年,他只是使團的護衛教頭,真正的使團長則是馬擴的父親——馬政。

“馬政是宋庭登州(蓬萊)兵馬鈐轄、武義大夫,可謂是一方封疆大吏,今年親自來使我大遼,恐怕是另有所圖吧!”大石身旁的耶律佛頂如是言道。

大石點了點頭說:“宋庭已經陳兵橫山月餘,西夏李至忠也已經調兵遣將前往應對,可是我大遼許給宋庭的伊犁馬卻是一匹也沒有抵達汴梁,你說這位馬大夫能不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