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時分,王翰推開春語廳的門。他按下門邊的開關,昏暗的餐廳豁然亮堂。他讓來人把蛋糕放在圓形餐檯上,在送貨單上籤了自己的名字,道了一聲謝謝。他環視一下,把滿屋的燈光關掉幾處,只留下了餐檯上的桌面燈,幾處壁燈和落地窗景觀燈。

這裡原本是一處沒有窗戶的空間,為了消除壓抑感,李非讓人開啟了對著門的一面牆,利用牆外不到一米的窄巷子,做了一個有創意的景觀空間。

這是一幅讓人賞心悅目的畫面:遠處原本該是天空的上方是一片不見樹梢的水杉林,氣勢如橫亙的大山;近處是一片曲線優雅的草坪;樹林和草坪之間是一汪淨水;陽光斜射過來,在深綠色林子的區域性塗上了明亮的金色,讓淺綠色的草坪更加鮮嫩耀眼;兩隻紅嘴白鵝一前一後向水邊走去,一隻搖晃著笨拙的身子,一隻昂首挺胸張開翅膀在唱歌,逆光中留下了一對溫馨的剪影;在它們的前面,樹林倒映在鏡面般的水裡,清晰的影子完全模糊了虛擬與現實的界線。

王翰一連打了幾個電話,怎麼——請你們吃飯都不積極?

第一個探頭進來的是何菲:怎麼一個人都還沒來?

王翰說,這是什麼話,你和我不是人?何菲吐了吐舌頭,抱歉地笑了。一會又有宋博、楊越、謝罕、高揚、馬科、江可航、萬芳,洪小波、吳兵和董若梅一干人等陸續到場。

洪小波來求職時,王翰見小夥子長得白白淨淨,漂漂亮亮,談吐舉止不俗,又是大學畢業,知道總經理喜歡這一型別,就領著來見了李非。李非一見,果然不願放手,便安排做了柳文君的助理。

經理助理這個職務介於經理和主管之間,平時做些經理交辦的工作,經理外出時代理行使經理的職責。既避免了權利的真空,又儲備了後備人才。

黃康華離開後,宋博接替做了餐飲娛樂總監,洪小波做了餐飲部經理,高揚做了天上人間的經理。讓王翰兼管了保安部。和黃康華建議不同的是,保安部恢復了一個主管職務。這是高揚的建議。他說保安部的工作太複雜,需要有一個人負責處理日常大大小小的問題。

等人都到得差不多了,王翰才給李非打了一個電話。算起來這應該是李非做酒店以來的第八個生日了。員工們過生日,都是酒店統一安排,按月集中過。只有李非是在當日過生日。有時是他請大家,有時是打球賭飯局。今天這餐飯,本來也是要按老規矩的,王翰說酒店馬上就要改姓了,讓我們破一次例吧。

楊越見謝罕和馬科在沙發的一角說話,湊過去問兩人在說什麼?見兩人不搭理他,說別這麼神神道道好不好?我都聽見了。

在這個問題上,我不同意李老闆的意見。謝罕看了楊越一眼,繼續跟馬科說,我們的股份不能交出去。

汪氏給出的條件是,香水星河酒店的管理人員可以繼續擁有原有股份,但必須以實際出資計算。而管理人員的實際出資只有應出資的10%,李非覺得這麼多人,這麼一點股份,保留下來意義不大,主張一起轉讓給汪氏算了。

以實際出資為準,這種說法看似有道理,但實際上是不對的。謝罕是一個較真的人,他堅持說,允許酒店管理層逐年分期付款,是原股東的共同決定。既然汪氏接受的是城發行的股份,就應該履行城發行原有的承諾。

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跟汪氏據理力爭?馬科怪笑著,楊越看不出這笑中包含的到底是認同還是譏諷。而謝罕對馬科的做作視而不見,自顧自一板一眼地說,該據理力爭的時候就要據理力爭,軟弱只能會是任人宰割!

我同意謝Si

的意見,該爭的還是要爭!楊越這麼一嚷嚷,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爭什麼?沒有人回答爭什麼,只是見楊越和馬科沒事地笑著,只有謝罕臉紅脖子粗的,一副不肯妥協的樣子。

馬科也不是覺得謝罕說得完全沒有道理。他只是覺得,李非選擇繳械,應該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他是一個何等精明的人,生意場上沒見他吃過虧。面對如此重大的利益糾葛,他怎麼可能麻木不仁呢。但是,馬科這次確實是高估了李非。

李非自從在與黃雲天的談話中獲悉汪氏的酒店發展戰略後,已經沿著這條思路走得很遠了。這條路讓他想入非非。就像一個熱戀中的人,只願意選擇性的相信,而對一切疑點視而不見。

是啊,酒店就是他李非的戀人。自從在生命中偶遇,它就成了他的戀人。他喜歡它的高貴;它的優雅;它的彬彬有禮;它的熱情微笑;它的一塵不染;它的常見常新;它的靜謐;還有它的鼎沸。

現在,他是攀上高枝了。酒店集團,四星五星,這樣的未來怎能不叫人憧憬。他不是沒有想到失敗,可是什麼事情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呢?為了可能的失敗就不去爭取,不去努力,那不是他的風格。

李非走進餐廳環視一下:華師傅怎麼還沒有來?

洪小波回話說,廚房有點忙,要我們不等,他一會到。

王翰請李非入主位,又招呼大家入席。李非見自己兩邊的位子空著,知道是眾人在客套。故意說,總經理這麼不招人待見,都離我遠遠地。

王翰說,謝Si

你坐總經理的左邊,馬科你坐總經理的右邊,其他人挨著坐。

謝罕說,這個位子還是你來。

按照晨會的位子,總辦主任是坐在總經理的左首。左首的位子便於會議記錄。

王翰說,別講客氣了,我今天的位子在這裡。說著,指了指正對李非的一個位子。

有電話打進來,宋博掏出手機一看,是黃康華。黃康華說,今天是李總的生日,有什麼安排沒有?

你有什麼想法?宋博笑說。

打一局球怎麼樣?黃康華在電話那頭說。

你等等。宋博拿下電話,走到李非跟前說:康華要來陪您打球。

李非笑笑:叫他來吧。

早晨,李非就收到了柳文君的簡訊,祝他生日快樂。又問今天生日怎麼過。一晃柳文君都離開兩個年頭了,這時候想起來心裡竟有每逢佳節的味道。今年又少了一個黃康華。偶爾相互打個電話聊聊,說幾句要說的話。只是今天沒有。今天沒有接到他的電話,也沒有收到他的簡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