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州商場的老朱來到香水星河酒店的大門外,見一個穿緊身紅衣服,戴半高紅帽子,帽沿、領口和袖口都拉了黃條條,荷包上掛著金線線的小夥子正在為進進出出的人拉門。她心裡有些打鼓,不知道該不該從這裡走進去。

似乎聽見有人在叫朱姐。老朱回頭一看,原來是杜友枝。杜友枝也是公司的老職工。老朱見杜友枝身著工裝,一隻拿一塊抹布的手擱在另一隻手上,站在她的身後。

在這裡遇見熟人,正在發愁的老朱心裡一喜,說友枝你在香水星河酒店上班?

杜友枝說,我在酒店的PA部上班。

PA部?老朱覺得這個名字又怪又難聽。

就是做清潔衛生的。杜友枝笑說,你來找誰?

我來找李經理。老朱說,下崗了,想找他安排一點事做。

商場的人都習慣稱李非為李經理,而不是李總。

你不是在商場上班嗎?杜友枝問。

還什麼商場,已經改姓賣給別人了。

啊——商場也賣了?杜友枝做出一個吃驚的樣子,這訊息讓她真不敢相信。

當初商場可是公司最好的門店。體面、輕鬆、效益又好,沒有關係很難進。那時杜友枝也是想進商場,還請託過老朱的愛人公司副經理嚴桂芳,最終沒能如願。後來到酒店求職,很幸運被錄取了。想不到壞事變成了好事,今天沒有和老朱一樣下崗。

好好的一個商場,怎麼賣給別人了?杜友枝說。

老朱說,李經理走了以後,商場是郭小海當家。雖然生意沒有前幾年紅火,但只是效益工資少了一點,收入也還過得去。沒想到去年郭小海也走了,商場交給了吳上進。

吳上進?杜友枝說,就是周——他媽媽叫周什麼的,一個人帶幾個孩子的。我這腦筋不好了。

老朱說,你說的是周——周姐。她也記不起來了。

老杜說,她的兒子,我知道,跟我在一個店裡上過班。做油條,每天早晨廣播唱東方紅起床,唱國際歌下班。

對的,就是他。老朱說。

一個調皮佬,他都能當經理?杜友枝問。

可不是嗎,沒幾天就把個商場搞得稀亂了。

盧經理怎麼會看上他?老杜有些不理解。

不是盧經理,盧經理去年就退了。

盧經理應該還沒有到退休年齡吧?

還差兩年到退休年齡,聽說跟新來的局長搞不好,就提前退了。我也是聽別人這樣說。不是盧經理退下來,郭小海也不會走。

現在公司是誰當家?

黃家曉。

是他呀。

老朱見一個戴眼鏡穿西裝的女孩朝她們這邊走出來,又聽杜友枝在她耳邊小聲說,我們經理來了。說著就準備要走開。老朱說,未必說幾句話都不行?

杜友枝說不行,我們上班會客、扎堆和閒聊都不行。

老朱還有話要說,李非的辦公室在哪裡都沒搞清楚,自然粘著杜友枝不想讓她走。杜友枝急得只差跳腳。

何菲遠遠地看見杜友枝在與人說閒話,就朝她們走過去。即便她一個字不說,只要走過去就是一種無聲的警告。現在這些老職工比剛開始懂規矩多了,不像剛開始那樣難弄。

何菲用手摸了一下車道上的廊柱,翻過手指看看,一邊掏出一張紙巾擦著一邊說,杜領班,前面外圍的衛生都檢查完沒有?

杜友枝回答說,都檢查了,不合要求的地方我都跟他們都說了。

老朱聽這位經理叫杜友枝為杜領班,詫異之餘陡然有刮目相看的感覺。眼前的杜友枝,確實與以前大不相同,這氣質舉止儼然似大戶人家出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