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呼嘯的聲音消失耳畔,突然的停頓推背感讓車廂裡孤獨等候的乘客知道自己已經抵達了行程的終點站。

嚴絲合縫的車門悄然開啟,帶著晨露溼氣的一縷清風侵入車廂,自然草木的清新氣息瀰漫在沉悶壓抑的密閉小世界。

鬆開握著立柱的手,許安川起身聳肩提了提背後的書包。走向車門,走出地鐵。

廢棄的地鐵站臺上,許安川踩著茂密的野草,淡黃的月光自破洞的屋頂落在他的身上。

他目送著遠去的列車,那被墨綠藤蔓包裹吞沒的酆都十號線地鐵帶起呼嘯的風聲,沿著被時間消弭、風雨腐朽的青銅軌道,穿過月光薄霧,遠行向未知的遠方。

天色已經稍亮,月亮掛在天角快要離去,只剩下最後一點淡黃的月光,東方既白。

從書包裡取出手機,長按電源鍵開機,晨風吹過許安川的臉頰,在等候開機的空暇裡,他遙望著遠方月光下那已然無蹤的列車。

螢幕亮起,是預料中無訊號的顯示,許安川握著手機,看了眼時間後又關上了手機。

5月23日05:05。

他懷揣著莫名的勇氣,奔赴未知的行程,坐上了5小時的地鐵,孤身等候在密閉昏暗的車廂,只為了來這裡找到那個答案。未來的日子,美好或是不幸,都是命運的安排。無論如何,他盡全力去努力。

置身在破舊古老的廢墟站臺,那些黑石黃土壘砌的高大磚牆早已崩塌,白玉琉璃裝飾的屋頂也已破洞碎裂,青銅鑄造的地鐵軌道也已經腐朽。

廢墟里的站臺成了一個古老的證明,處處提醒著世人她存在過的輝煌,那是後來者無緣得見的鼎盛往昔。

透過這斷垣殘壁,許安川依稀可見往日那些震撼輝煌的建築。可惜,如今這裡已是滿地的蔓草荒煙。但偏偏又在這表面生機盎然的廢墟世界裡,別說人聲鼎沸,就連草間荒野隨處可聽的蟲鳴鳥叫也是未有分毫,死寂又詭異。

許安川的心中莫名一痛,不知為何的想要閉上眼,張開雙臂。如同在海中大風大浪裡漂泊多年的小舟找到了停靠的平靜港灣,許安川的心久違的感受到平靜與安逸。死寂的古老廢墟里,似乎有個地方在向他輕聲呼喊,以風聲,以水響。

睜開眼,心底有道莫名的聲音指引呼喚著許安川前行,他沿著廢棄多年的站臺前進,踩著破碎白玉板磚間野蠻生長的高大青草,綠葉上的露珠打溼了他的褲腳。

許安川孤身行走在無聲的荒野,不知行幾時,周圍的世界漸漸明亮,太陽昇起照耀眾生,帶著溼潤的草葉周圍升起一圈淡淡的光輪。

突然,許安川停下了腳步,神色凝重的凝望著不遠方那映入眼簾的荒蕪紅土地。

不知盡頭的、窄窄的卻又深不見底的深縫如一道裂地開天的分界線,叢生茂密的青草地與荒蕪赤紅的土地涇渭分明。甚至連高懸天際的太陽也似乎被無形的巨手握緊,不能照亮那片赤土分毫。無數呈蓮花狀燃燒的巨大火團如滿天繁星照亮那片廣袤無垠的赤土,暗紅的火光取締了溫暖的陽光照耀眾生。

赤土之上,一尊帶著渺遠蒼涼氣息的古老石碑巍然聳立,如神話中頂天立地的撐天之柱。未知可怖的力量削去了石碑的大半,光滑的斷面上散發著源源不斷、飄升聚雲的深紅煙氣。

對面的世界如同一場幻夢,許安川眺望著那如山的斷碑,靈魂似乎陷入了一場清醒的夢幻中。

見碑如見命,他看見了自己兒時夢中的景象,也看到素不相識的芸芸眾生夢見的景象,甚至是花草蟲魚的夢幻。

凝望著那碑,許安川雖是第一次見他,但他又似乎在夢中、在靈魂裡見過他無數次。帶著顫音的許安川喚出了那斷碑之上渾然天成的文字:

【陰曹】

那是赤土世界的名字,那是華夏先民口口相傳的最終歸宿。

自許安川走上那名為酆都的列車,關於目的的終點他的心中便是隱隱有了猜測。

果然,他還是來到了這裡。

心中那種莫名的呼喚越來越強烈,他召喚著許安川繼續前行,走入那片赤土,走入陰曹,那裡有他追尋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