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子帶來的訊息讓王德發非常興奮,蒼天有眼,沒有絕了王家的後啊,這算得上他這多半輩子以來最為榮光的時刻了。一晚上王德發沒有閤眼,除了激動之外,現實的問題就在於,該如何面對目前的實際處境,孩子已經出來了,命算是保住了,可自己的命運恐怕是要交代給這個孩子了。

第二天,太陽依然升起,王德發和昨天不一樣的地方,只有他自己清楚,目前還沒有人知道自己有了兒子的事,估計也用不了多久就傳遍了。

說來也奇怪了,除了王德發,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竟然是老萬,看著傻乎乎,齜牙咧嘴的老萬一大早就拿著自己做的彈弓到川地裡打鳥去了。

隊裡的孩子們都既害怕老萬,又喜歡湊在他跟前。老萬雖傻,但沒有攻擊性,孩子們喜歡,喜歡的是他做彈弓和打鳥的技術。彈弓是用腳踏車的內胎裁成的細條做的,結實耐用。

自從王德發巧立名目佔了老萬家的地之後,老萬這個傻子和王德發就結下樑子了,老萬隻要彈弓壞了,就偷摸去割王德發的腳踏車車胎。老萬兜裡裝著他撿來的大小一致的圓石頭,走在川裡抬頭在樹杈上找著鳥。

乍暖還寒的二月,鳥都肥嘟嘟的,樹上沒有樹葉遮擋視線,老萬眯著自己的眼睛,一彈弓發出去就是一隻鳥。每次看著樹上的鳥兒自由下墜的時候,他就蹦蹦跳跳的像個孩子一樣跑過去把它抓起來。那時候他儼然就像一個打了勝仗計程車兵,雄赳赳氣昂昂的就往家裡走。周圍簇擁著看鳥的小孩子,對他佩服的五體投地。

為什麼老萬是第一個知道王德發生了兒子呢?說來也是太巧合了,今天他打的一隻鳥,不像是麻雀,中了彈弓之後搖搖欲墜之時哀鳴的聲音特別向他自己咧著嘴滋滋歪歪地說“兒子”兩個字音,老萬覺得有意思,回家的路上就咿咿呀呀的學著哼著“兒雞、兒雞”。

剛進隊裡的大路口的時候,就有人調侃的問老萬:“兒子,兒子的,你有兒子了啊?”這話問題本身也就是在挑釁一個傻子,可老萬不一樣,他雖然傻,但還是明白點男女的事,氣呼呼的就回答:“不,不,不是,我,會計,會,會計有兒子了!”這可了不得啊,不知道不能胡說,胡說肯定少不了捱打。

老萬也是被挑釁的生氣,怎奈勢單力薄無法反駁,就隨口誣陷,就這隨口一說,全隊上下就傳開了。你說老萬到底是傻還是不傻啊,胡說的可是真準。

一傳十,十傳百,老萬一句氣話被傳的活靈活現了。

“王會計的女人不是去照顧她娘去了,是躲計劃生育去了!”

“生了個兒子嗎?”

“聽說生的特別費勁,差點大人小孩就沒了呢!”

“呸,還是會計呢,工作隊的知道了沒啊?佔我家的地賊溜的很,罰款罰死他!”

謊言說的人多了,就好像成真了。這話傳到了隊長耳朵裡了。

“王德發,你這狗日的慫,在不在家?”中午剛過隊長就披著一身黑皮夾克到了王德發家,門都不敲,氣呼呼的就進去問。

“隊長,在呢,在呢,你咋還氣呼呼的來了?”王德發連忙出門應承著。

“你這個慫,滿大街都說你家女人又生了娃?是個男娃,是不是真的?”隊長一改平日裡和王德發討論工作的語氣,吹鬍子瞪眼訓斥著說到。

“陳隊,你也知道,王家到我這已經兩代單傳了,不能沒有個兒子啊,大家說的沒錯,我家女人確實是去躲計劃生育去了,昨天晚上生了,是個兒子。這事,我願意接受所有處罰。給隊裡的添麻煩了!”王德發不敢抬頭,也不敢大聲說,不過句句都是發自肺腑的。

“你就是個哈慫,等著處理吧,會計這活,你也幹不成了!”隊長撂下一句話,往上抖了抖身上的皮夾克,出門就走了。

這事一下子就炸鍋了,大家議論紛紛,也明顯能感覺到王德發已經在隊裡被冷落了下來,有一種虎落平陽無人識的感覺。這就是現實,有點實權和位置的時候,人敬你一丈,失勢的時候,屁都不是,況且王德發的那些把戲還是有人比較清楚內幕的。

“王會計,恭喜啊,喜得貴子!”走在路上聽到這樣的話,王德發總是尷尬的一笑就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