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來的雨滴

夜晚的柏楊鎮,像浸了水的藍靛布,即便不是在白天,當抬頭看到滿天的繁星,伴著一輪殘角的明月,就能知道這片天空在日間是無比撩人的蔚藍色。

周巽和褚寧去了酒坊,制酒的工人們下了鐘,只留下一位值守員看著門面。

“周老闆。”值守員就是周巽打電話吩咐通知村民的小王,他遠遠就瞅見晃著車燈的二人向這方駛了過來,早早的立在門口迎接。

“通知村民們的電話都打了嗎?”車門被開啟,周巽從主駕駛走了下來。

柏楊鎮每家每戶都安裝了座機電話,酒坊位置沒有落在村裡的中心點,距離遠的村戶在酒坊留了電話,若是需要買酒卻又沒時間過來取的話,便可以直接給酒坊打電話,差人送一趟就是了。

村裡的人喜歡攀比,見不得誰撿了便宜,於是上門買酒的顧主都將家裡的座機號碼存在了酒坊,以備不時之需。

“剛巧打完,”小王說,“前幾天入了三伏,天氣熱,好多村民不愛出門,白天都在屋裡待著,所以這幾天來酒坊買酒的顧主不多,總共十二個人。”

“嗯。”周巽點頭,來到了制酒的場地,上工的地方面積有五百多平米,總共設立了二十八個制酒點,算上小王和負責每天做清潔的阿姨,共招攬了五十八位工人,他們都是柏楊鎮地地道道的村民,從酒坊開始營業便每天在這裡上工制酒。

而且酒坊把控的十分嚴格,除開工人和合作的商家能進入場地,外來人必須在周巽或者褚寧的帶領下才能入場,所以能在酒上面動手腳的,只能是酒坊裡的人。

究竟會是誰呢?周巽在心裡琢磨,他最近好像沒得罪誰吧,自己成了老闆,可也沒有在人前賣弄威風,對待手下的工人也挺好的,到底會是誰想陷害他呢?

“這些天除了上鐘的工人,還有誰進過酒坊嗎?”周巽問。

“沒有了,”小王說,“進出場地的工人每天都是按照老闆的規定簽了字的,不會有錯,除了昨天老闆帶來的幾個外商,沒有其他人來過。”

老槐樹梢挑起半枚殘月,清輝順著稻草垛流淌,在曬谷場積成銀亮的淺潭,打穀機鐵皮外殼褪去白晝的餘溫,爬滿牽牛花的竹籬笆開始吐出帶露的涼氣。

“到酒坊買酒的顧主,”周巽又說:“可有來過?”

“這個老闆放心,都是照你的規矩辦事,顧主只能在外候著,連門檻都沒邁進去半步呢。”

“不錯,”周巽抬手拍在小王的肩膀,“做的很好,咱做買賣的,最忌諱的就是不謹慎,特別是入腹的東西,更要仔細著些,以後繼續保持,務必按照要求做事。”

“明白,周老闆放心,不過,到底是誰在酒裡下的藥呢,老闆對酒坊的安全問題要求嚴格,進出的工人每天不僅要簽字,還有專人搜身,可我們沒發現誰帶了可疑的東西進來啊。”

草蛉在苧麻叢裡拉響絲弦,蟋蟀在瓦礫堆中敲打竹梆,蛙鳴從藕塘深處浮起來,裹著浮萍的腥甜。

“會不會是藏了起來,”一旁的褚寧發出一聲疑問:“比如袖口,褲兜和鞋底什麼的?”

“不會的,”小王解釋道:“小老闆不常來酒坊,對這裡的檢查工作不瞭解,咱老闆下了令,別說褲兜鞋底,身上但凡能放東西的地方,那都是過了檢查的。”

夜裡的涼氣凝結成露水,沾附在綠葉上,變成一面小小的銅鏡,星月墜在池塘裡被泥鰍攪散,化作萬千碎鑽,在水面上閃著金光。

“這...”褚寧也納悶了:“還真是奇了怪了,既然東西帶不進去,這藥又是怎麼下的呢?”

“周巽,”他說:“你怎麼看?”

周巽圍著酒坊走了一圈,他心裡想著事,沒回答褚寧的話。

“會不會是將藥塗抹在了手上,”褚寧開始一系列的猜想,“然後在制酒的途中趁人不注意將手上的藥混在了成品酒中?”

周巽的手掌在褚寧的後頸,說:“電視劇看多了吧,制酒需要帶手套,而且上工之前會對每個工人身上進行一次清潔消毒,就算那人將全身都塗抹的藥,也會在清理時洗掉的。”

褚寧打了個哈欠,“真是遇見鬼了,”頭頂懸掛的吊燈上,有不少飛蟲攀巖在上面,繞著光圈來回的飛。

褚寧仰著脖子對著一群夜間的飛蛾看的出神,差點沒有留意到手上多出的不明液體。

“嗯?”他將上手的水甩了甩:“沒吹風,也沒打雷,哪裡來的水啊?外面下雨了嗎?”

“沒有吧,”身後的小王說:“這廠房上面蓋的是琉璃瓦,下雨會聽見聲音的。”

周巽也抬頭望了望,突然,他餘光瞥見了一抹由外滲透到內的一絲絲光亮。

“房:“在房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