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遲來的接納(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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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遲來的接納
周巽的車停進院牆邊的香樟樹影裡時,車上吊掛的鐘表顯示淩晨一點十七分,發動機的餘溫在夏夜裡蒸騰,他隔著擋風玻璃看見周元盛坐在老槐樹下的背影,竹椅扶手泛著經年的油光。
”爸。”他踢開腳邊堆的三兩個竹筒,竹筒之間碰撞而發出的哐啷啷滾過石頭鑲嵌的地面。
周元盛沒抬頭,手指在扶手上敲出不緊不慢的節奏,周巽知道自個老爸的習慣,出現這個動作,說明周元盛心裡藏著事。
周巽摸出褲兜裡的薄荷糖,鋁箔紙撕開時發出細碎的響,月光把槐樹葉的影子投在父親灰白的兩鬢,像撒了把陳年的麥麩:”大熱天的,您擱這兒喂蚊子呢?”
老式竹椅吱呀轉過來時,周巽看見父親膝蓋上攤著本泛黃的牛皮冊,這是本賬簿,是周元盛當家時記錄賬目的本子,藍格子賬本,邊角被蟑螂啃成了鋸齒狀。
“怎麼把賬本翻出來了?”周巽問,“您缺錢啊?缺錢你給我說啊,對自己的兒子還不好意思開口嗎。”他說著從堂屋裡拿了一把椅子出來,坐在周元盛的旁邊。
”一共十萬。”周元盛用拇指搓著卷煙絲,煙草碎屑簌簌落在他捲起的褲角上,”從父輩手上接過這間酒窯,轉承到我的手上,這中間整整過了三十年了,這是積攢下來的存款。”
他忽然將賬本交給周巽,“現在交給你們。”
他用是的“你們”二字。
今夜回老宅的時辰很晚,怎麼會這麼巧遇見當家的在外乘涼,周巽猜到是褚寧往家中打了電話。
夜裡開車,鄉下的路窄,出於安全考慮,周巽回老宅的事褚寧提前給周元盛知會了一聲。
周巽正準備從兜裡掏出煙盒的手一停,他低頭一瞧,賬本翻開的這一頁還放了一張存摺在上面。
夜裡開車從車窗外滲進的涼氣還黏在後頸,此刻卻被某種滾燙的東西燙了喉嚨。
蟬鳴突然喧嘩起來,周元盛嘬著卷煙,火星明滅間照亮賬本邊緣的褐色汙漬,那是他在以前在制酒時,用糯米糊漿封口時帶在了手上,又在記賬時不小心蹭到了賬簿。
”爸,”周巽將賬本連同存摺還了回去,“兒子這些年忙著酒坊的生意,沒顧著您和老媽,是兒子的不是,這些錢是你靠著那間幾平米的酒窯辛苦攢下來的,您老留著用,我回老宅的時間少,也沒給你們二老補給生活費什麼的,這些錢,你就當是我孝敬你和老媽的。”
周巽打小便跟著周元盛在酒窯裡出活,上手了之後很多時間都是他自己一個人上工,存摺上的錢,拋開周元盛的不提,有一半算是周巽的功勞。
可週元盛沒接,又將賬本扔了回去,他說:“沒說給你一人,還有小寧。”
周巽一聽到這話,眼珠子悠的一轉,試探的問:“爸,我沒會錯意的話,你這是接受我倆了?”
之前他和褚寧回了老宅一次,周元盛態度明顯還是不能接受他們,周巽和褚寧都知道這事急不得,所以兩人一起回老宅的時間並不多,除了一年到頭的除夕團圓夜,其他時候二人都是一前一後分開回的老宅,給二老送些吃的穿的用的。
周元盛當然知道他們的考慮,可這樣長久下去也不是辦法,這些年,要說在村裡聽不到流言蜚語那都是假話,可日子久了,入耳的話,有難聽的,也有好聽的。
是非只是人前多,閉耳不聽奈我何。
人啊,很多時候其實是自己給自己找不是。
“上面的錢,”周元盛滅了煙火,“你和小寧各一半。”
“那你和老媽...”
“有的用,”周元盛說:“在外跑生意,開車要注意安全,喝酒要有度,閑暇之餘,不嫌棄我們二老的話,就回來一趟。”
“不嫌棄,”周巽臉上掛著笑,“哪敢啊,百善孝為先,自個父母都能嫌棄,是大不敬。”
周元盛跟著顯了悅色:“這麼晚跑回來,撈酒來了吧?遇到麻煩了?”
“不算麻煩,”周巽說:“做生意嘛,買賣第二,人情第一,這還是老爸你教我的道理。”
做了老闆後,周巽才體會到人人口裡喊的一聲“周老闆”,是需要一定的付出才能承受的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