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孩子會以單親家庭為傷痛,這又會造成兩種結果,要麼四處向他人尋找安慰,要麼把傷痛絕口不提。

像卿生,她的方式就是絕口不提,但她知道其實她的家庭情況無法在學校成為秘密,她的不提,只是不願意跟旁人討論她的傷口,更覺沒必要用傷口博取旁人的同情。

但當原生家庭不成為傷痛時,就無需刻意的隱瞞。

所以,時曉是以原生家庭為傷痛的孩子。

可據卿生所知,時曉的生父和繼父均已過世,造成單親家庭的原因並非因為另一方的背叛和拋棄,而且長大後的時曉表現出來的是和生母相依為命,她沒有抱怨過生母,似乎也沒不存在抱怨生母的理由。

那為何,當年的她從沒和顧長昔提過生母?

時曉是先答應了和顧長昔出國,說明她當年與顧長昔是雙向奔赴的愛情,情竇初開的少年,也許不是個個都無話不說,但兩顆心必定是貼近的,也必定會覺得對方於己是與眾不同的,更合乎常理的是,交談時,說笑間,不經意地就會提起“我媽媽如何如何”。

卿生想起自己的小時候,讓她為難的永遠是《我的爸爸》一類命題。

有時候她會跟莫勿說起她的媽媽。

媽媽喜歡花草,自從回到仁愛打理了花圃後,媽媽又開始拿起畫筆了,她畫的畫會郵寄給外公外婆,媽媽筆下的花草很漂亮。

因此莫勿知道一些關於她媽媽的,酗酒和執念之外的事。

因為卿生喜歡媽媽,會不自覺就跟別人提起她喜歡的人。

顧長昔對時曉的媽媽,簡直一無所知。

當卿生沉默的時候,沈嘉木接過了詢問的接力棒:“你是午睡醒後就和時小姐看的電影嗎?”

“是的。”顧長昔說:“我們沒有外出,就在曉曉家看的電影。”

“是什麼電影?”

“《當一場浮華過去》,這部電影其實我已經看過了,但我知道曉曉沒有看過,我推薦給她的。”

“是網路點播?”

“沒錯,我是透過流金歲月點播,如果警方不相信,我願意提供點播紀錄,當時因為要連結曉曉的腦電波,有指紋輸入,這我總不能作假吧。”

沈嘉木擺了擺手:“我的助手已經說過了,我們只是想取得更詳細的情況。”

“顧先生,你在國外可有過戀愛經歷?”卿生繼續問。

“沒有。”顧長昔說,他靠著沙發椅,抱著手臂:“我在學院時,就喜歡曉曉,她雖然拒絕了我,出國之後我和她一度斷絕了聯絡……”

“為什麼?為什麼斷絕聯絡?”

“我不知道曉曉的聯絡方式,她換了電話號碼,也不再用之前的社交軟體,我找同學打聽過,但同學們都不知道曉曉的聯絡方式。”

“你沒寄信給時小姐嗎?她的住址應該是沒有改變的。”卿生問。

“我不知道她的住址。”顧長昔更焦慮了:“出國前我沒有去過曉曉的家,我當時是在學院寄宿的,有幾回下了晚自習我都想送曉曉回家,但她沒有答應過,我是回國後,跟曉曉重逢……後來她才願意讓我接送。”

“時小姐並不住在昌寧橋,但你卻在附近和她見過面。”卿生說。

“她會回去看望阿姨,有時候我會去昌寧橋街區接她,是的,我是和她複合後才知道她以前住在昌寧橋街區。”

當對顧長昔的詢問結束後,沈嘉木問卿生:“你似乎覺察到什麼?”

“我有一種直覺,時曉心底的傷痛並不是單親家庭,而是死者劉莉。”

沈嘉木微笑:“繼續說。”

“當面對最喜歡的人時,最難說謊。”卿生說:“她和顧長昔相識於少年時代,互相喜歡,於兩人而言,這段感情就是初戀,但時曉明顯一直很避忌提起劉莉,她相依為命的媽媽,這有點不正常,除非,她對劉莉充滿了抱怨,她絕口不提,是因為不想欺騙自己喜歡的男孩。

幾年過去了,顧長昔沒有開始新的戀情,他一直對時曉念念不忘,哪怕已經音訊隔絕,他回國,和時曉重逢,立時重新對時曉展開追求,可在這個時候,他和時曉之間出現了第三者。”

“姜林鹿?”沈嘉木挑眉。

“嚴格來說,姜林鹿並不算是第三者,因為顧長昔說過,他沒有感覺到姜林鹿對他的愛意,這和姜林鹿的證供是能夠相互應證的,姜林鹿承認她在暗戀顧長昔,但這是她的隱私和秘密,她沒告訴任何人。”

所以……

卿生搖著頭:“時曉接受了顧長昔的追求,他們已經重新開始了戀情,時曉甚至願意告訴顧長昔她從前和劉莉居住在昌寧橋,而且她明知姜林鹿就在昌寧橋附近,還會讓顧長昔接送,時曉根本就不擔心顧長昔跟姜林鹿再有接觸,她因為忌憚姜林鹿殺害生母嫁禍好友的動機是什麼?

沈嘉木其實也沒想通其中的邏輯:“我們假設,姜林鹿知道時曉過去的‘職業’,所以時曉才對她心生忌憚……”

“那麼兩人間現在已經鬧到這個地步了,為什麼姜林鹿仍然要替時曉隱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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