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9章舊傷

嚴逐一時愣在原地,他沒想到金柏會這麼快返回來,雨聲太大,他沒聽見開門,更不知道剛剛那一通電話被聽見了多少。

“把窗戶關上,”金柏沒說什麼,只是命令道,見男人還沒動作,又重複了一遍,“要我來關嗎?”

嚴逐這才晃了晃,抬手把那條縫關緊,屋內頓時安靜下來,此時他還在僥幸,想著金柏或許沒聽到什麼,卻沒想到下一秒,金柏就打破了他的幻想。

“你剛剛在和誰打電話?”

“同事,”嚴逐含糊其辭,金柏沒有回應,只是盯著他,看得人心慌,只好又補充道,“工作上的事。”

金柏還是不吭聲,半晌,才又問道:“什麼工作?新片子嗎?”

嚴逐已經很久沒有想片子的事情了,《流緣》被壓在沈氏拿不出來,他手裡正在聊的兩個專案也暫時停滯,從前常有人約局拜訪,就是為了得到他的幾句指點,現在圈內人聽了那些事,身邊也清靜下來,但這些情況都不能和金柏說,只好順著點了點頭。

出乎意料的,金柏笑了,可眼神卻是冷的。

“你騙我,又瞞著我。”

其實從那條香港導演的新聞開始,金柏就預感到了不對,五年前的舊人舊事重新出現在眼前,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卻隱隱有著風雨欲來的徵兆。事實也是如此,嚴逐獲獎歸來,理應大肆宣傳,《流緣》也做的差不多了,他甚至預想到了借這一波東風,趁熱打鐵,嚴逐還會像以前那樣,有跑不完的應酬,上不完的節目。他甚至為了躲避那些訊息,解除安裝了大量的社交軟體。可嚴逐的回國有些過分安靜,非但如此,那些負面新聞更像無妄之災,是有人蓄意策劃謀害。

“你做了什麼,告訴我。”

電話內容金柏聽了個大概,雖然無法從只言片語中得出事件全貌,卻能猜出和五年前的事情有關,聽到嚴逐說到自己的前程,金柏第一反應不是感動,而是憤怒和恐懼。

嚴逐還是不說話,金柏直接抄起手邊的礦泉水,朝他砸了過去:

“告訴我,你做了什麼!”

或許是他的聲音有些大,隔壁的笑鬧聲頓了頓,又過了一會,門被敲響,陸邊在外面關心:

“小柏,出事了嗎?”

金柏不回答,他現在誰的話也聽不進去,熱血沖上大腦,渾身都在發抖。陸邊又敲了兩下門,還是嚴逐揚聲說道:“我們沒事。”

門外也安靜下來,嚴逐沒見過金柏這樣生氣的樣子,想要上前寬慰,卻被金柏喝在原地。

“我沒事,”嚴逐溫言相勸,“我沒做什麼……”

他有些不知道從何說起,按照心中預期,他應該在一切結束之後,直接帶著沈氏的道歉去找金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團糟地被金柏聽到。

嚴逐有些挫敗,可他更怕金柏生氣,再聽了那些舊事,應激複發,於是挑著輕松簡單的話頭,把事情簡明一說:“我發現當年的爆炸,是沈氏在炸藥裡做了手腳,於是起訴了他們,現在正在判決,還沒有終審,剛剛是律師。”

他說了情況,金柏的情緒好像穩定了些,嚴逐試探地向前走了兩步,想要安撫他:

“沒什麼的,我已經找到了證據鏈,等過兩天終審提交法院,最差也能判他們過失傷人,到時候他們會向你道歉,我知道這一切都無法彌補什麼,但這是你應得的。”

他說的很輕巧,至於剩下那些行業巨頭的壓力,難以控制的輿論,還有法庭內外的攻擊,全都放過不提。他走到金柏身側,才發現男人在發抖,像是數九寒天的單衣旅人,不明顯地滿身戰慄。

嚴逐心中泛起難過,小心地將金柏摟緊懷裡,男人沒有推拒,嚴逐扶著後脖頸,將他的腦袋靠在自己肩頭,另一手環著腰,是很溫柔的抱法:

“我怕你因為這些事難過,所以沒有說,沒關系的,一切都過去了,”說著他拍拍金柏的頭,安撫道,“別怕。”

兩人自從分手之後,就再沒什麼親密接觸,金柏躲著他,他也不敢得寸進尺,現在久違地把人摟在懷裡,居然鼻頭有些酸澀,失而複得,惜之如狂。

可懷裡的人像是僵住了,顫抖的身體逐漸溫暖平靜下來,最後像是沉在水裡,死一樣的寂靜。

過了很久,金柏才靠在嚴逐肩上,聲音很小,嗡嗡地說:“別告了,撤訴吧。”

嚴逐沒想到金柏會說這樣的話,他以為金柏在因為過往創傷而驚懼,可把人從懷裡松開,那雙眼睛只是空洞地望向窗外,颶風正鼓動窗戶,枝葉滿天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