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被孤立的危機感、以及對商貿利益的貪求,尤其是後者實在太過誘人,誇呂最終還是選擇向大唐稱臣,加入到這一套羈縻體系中來。

李泰倒也並沒有刻意用名爵去壓制其人,還是賜給其與之相匹配的官爵,封之為西海王並加河源護羌大都督。

不過這官爵同樣也屬於是對吐谷渾勢力定義的削減,因為無論是西海還是河源,當其作為一個地理概念,都不過只是如今吐谷渾勢力所控制的一部分而非全部。

尤其同樣曾經作為吐谷渾勢力核心範圍的澆河、湟源等地,根本在大唐賜給的官爵中無有體現,這自然也就意味著大唐並不支援吐谷渾領佔這些土地與所生活的人口。

當然,澆河還是有所體現的,唐皇大義歸還給誇呂的這個兒子,作為如今吐谷渾除了誇呂之外唯一接受大唐封命之人,其爵位就是澆河郡公。在大唐的名爵體系當中,誇呂倒是可以藉由這個便宜兒子實現對澆河的統治。

可問題是,澆河本來就是他們吐谷渾的領土啊,甚至可以說是世代相傳的祖邑之一。早在南北朝的初期,吐谷渾通好南朝宋,所接受劉宋冊封的爵位就是澆河公!

但是如今大唐勢力更加強大,相關事情的解釋權自然也掌握在大唐手中。姑且不論太久遠的淵源,須知上一次還是西魏進討吐谷渾,湟源、澆河等地,甚至就連如今的吐谷渾王城伏俟城,那也全都是佔領地!

雖然當時西魏放棄駐軍而撤回隴右,但無論是西魏還是大唐,也都沒跟吐谷渾討論過歸還這些領地的問題,只不過是吐谷渾趁著魏軍撤離又悄悄返回罷了。所以如果誇呂真要計較這些問題,大唐是可以名正言順的要求他從伏俟城滾蛋。

海東地區因為靠近隴右,彼此間只間隔一道赤嶺,大唐是不能再任由吐谷渾掌握,眼下只是透過羈縻海東氐羌群胡去肅清吐谷渾在此境內的影響力,未來等到隴右局勢進一步穩定,仍是需要直接進行駐軍管理。

在初步完成了這一套羈縻秩序框架的建立之後,接下來李泰便在姑臧城外主持了一場盛大的大閱講武事宜。一眾接受大唐封命的胡部豪酋們也都各自率部參加了這一場大閱,而他們在這場大閱中所受到的震撼也是無以復加,對於大唐軍隊的強盛有了一個更加直觀清晰的認識。

別的不說,單單唐軍的人數便遠遠突破了他們之前的見識。大軍自關中一路西來,當抵達涼州的時候,人馬規模已經達到了十幾萬之巨,若再加上諸州徵集配合行軍的丁伕役力,如今呈現在涼州城外是一支人馬多達三十餘萬的龐大軍團!

單單人馬數量便已經讓人感到絕望可怕,這些唐軍將士們的武裝更是精良到令人咂舌,甲堅刀利、懾人膽魄。其部伍靜則如林,動如山崩,鼓角聲響徹曠野,觀者無不面沮心寒,在面對如此強盛大軍的時候,只覺得自身如螻蟻蚍蜉一般的渺小。

在當大閱進行到參會的漢胡武裝各自列陣模擬對陣交戰的時候,諸胡部武裝更是混亂不已,遲遲不能列成陣仗,甚至有的胡部徒卒直接棄械投降。哪怕他們心內明明知道對戰都是假的,他們也發自心底的不願站在如此強大的軍隊對面。

至於那些參與大閱的胡酋們感想自然是更加的豐富且複雜,他們當中不乏人選擇向大唐靠攏,無非只是傍碼頭、找靠山和佔便宜罷了,實在是談不上有多麼鮮明強烈的立場與情感。

可是當他們真正見識到大唐的強大,尤其想到大唐在擁有如此強大實力的同時還願意對他們採取懷柔包容的態度,原本心中那種投機之想便漸漸被加入強大陣營的榮譽感和踏實感所取代。自此以後,整個隴右河西,誰又敢招惹他們、和站在他們身後的大唐?

不過像誇呂之流還存有猥瑣發育、自立門戶想法的胡酋,在看到唐軍的強盛之後,心情便苦澀得多。有的人自覺這真是一個艱鉅的任務,索性便打消了類似的念頭,自此後便堅定的待在陣營當中,跟在大唐身後喝湯。

但是像誇呂這種曾經輝煌、並還渴望再創輝煌的頑固死硬派,雖然同樣深受震懾,但一時間卻也難以打消心中那頑固的念頭,心內便不免備受煎熬、充滿迷茫。

涼州這一場大閱舉行的可謂是轟轟烈烈、分外成功,耀武揚威的效果被直接拉滿,李泰又命人直接在姑臧城外碑記其事,包括一眾凡所與會受封的胡酋們也都得以留名於上,千百年後或能因此而為後世得知其名,不至於在隴右滄海桑田的世道變遷中化作一抹寂寂無名的塵埃。

胡天八月即飛雪,李泰初秋離京赴隴,抵達涼州的時候時令已經到了深秋,而他後續還有頗遠的行程,同時也要配合北路師旅的節奏,所以並沒有在涼州多作逗留。在舉行完大閱之後,他便要繼續啟程向西而去。

那些隴邊隨駕至此的胡酋們,在接受封命之後有的在涼州拜辭至尊,有的則選擇率領所部繼續追隨西巡,又收得胡兵數萬人。

吐谷渾可汗誇呂自然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於是便選擇向唐皇辭行歸國。李泰此番針對吐谷渾主要是在震懾與安撫,倒也沒有刻意刁難,只是又交代他一定善待這失而復得的兒子,否則待其歸師至此得聞誇呂虐子,那可就要發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