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胡不宜肉乎乎的小胳膊安靜下來,呼吸也變得悠長綿柔。宣六遙小心地拿開她的胳膊,把她推推好,自己盤腿入定。

不知怎地,他突然很想先看看賀家姐妹的情況,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天眼下,雪消和月晴正躺在一起說話。

倆人神情安逸,甚至有些高興。對話也是清晰可聞。

“姐,我們老是躲著不去,她們會不會來找我們?”

“來了你就躺床上裝病。”

“若是老來呢,我總不能老裝病。”

“等你和王秀才成了親搬過去了。我就說你病死了,而我傷心過度只剩半條命了,我看她們忍不忍心逼我去當兵?”

月晴嘆了口氣:“萬一哪天被她們知道了呢?”

雪消冷哼一聲:“那得看她們能不能活到知道的那一天。”

“女兵又不要上陣打仗。”

“得了吧,眼下說得好好的,到後頭就是他們說了算,誰知道他們想拿我們做什麼?就算沒什麼壞心,你在軍營裡呆久了,除非嫁個臭當兵的,還能嫁什麼好人家嗎?別說秀才了,就連街頭那個賣醬油的,也不一定看得上咱們。”

“可人家幫我們爭回了這房子哪。”

“這也是我們該得的。”雪消的眼裡閃過一絲冷漠,隨即又灼熱起來:“觀裡的神仙可真靈,我去那邊上了香,她們就來了。若不然,爹爹當年就給了二十兩銀子,這房子怎麼也給不到我們。”

月晴驚奇地問:“二十兩?那時候這屋能賣幾錢?”

“爹爹說那時在慧州城買一個這樣的院子要兩三百兩銀子。二十兩的收條我早就燒了,反正沒用。”雪消得意地推推月晴的肩,“管好自己的嘴啊。這屋子是我們姐妹倆的一條退路,那王秀才將來若是能帶著你一起發達,這屋呢,就歸我了。若是過不下去,你就回來跟我一起住。”

“嗯。”月晴點點頭。

姐妹倆嘻嘻地笑起來,一片情深意濃。

宣六遙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著桌上點著的燭火,眼底一片幽寂。

背叛、欺騙,他在前世中經歷得不少,自覺已經司空見慣。那些人,有些長著一張偽善的面孔,有些眼裡透著惡毒,達官貴人也有,破衫刁民也有,只是,可憐的年輕姑娘也有這麼深的心計,倒是他沒有想到過的。

若傷的是他倒也罷了。

他卻以為賀家大叔伯夫婦是惡人,自以為是地捉弄他們,害他們受了許多罪。

這些,如何算?

可是,雪消姐妹雖可恨,卻又可憐,他甚至不能讓她們把房屋還回去。若是紫萸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遭人利用,她會有多傷心!

他幾乎一宿沒睡著,快天亮時卻沉沉睡去。

一睜眼,莫紫萸已經坐在床邊等他了。

一起等的,還有溫若愚,肩寬腰細地和她並肩坐在一處,湊著頭低低細語。

“......我會對你好,一輩子對你好的。”

“大將軍......”

“別叫我大將軍,叫我哥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