詢問

“救命啊——”

那人張著嘴,飛快甩著袖子,趴在搖晃的窗邊,手裡還抓了支不及放下的筆,一派狼狽。

崔望熙朝水面細看一眼,道:“他們的船應該出了問題,不是有意的,攖寧要救嗎?”

“難道朕還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子民沉入水中不成?”宋攖寧嘆了口氣,“仔細搜身吧,此前連番幾次刺客,叫朕都心慌了。”

身在高位,不得不時刻提防著種種手段,她的安危涉及到江山社稷的穩固,務必謹慎。

侍衛們得了命令,用鎖鏈將兩船連線,挨個檢查了他們身上有無兇器,確認無誤後才準許他們入內。

幾位文士裝扮的人甫一入艙內,立刻躬身朝二人道謝。

“多謝二位相救!我等趁著節日遊湖,誰料船底忽然裂開一塊,所幸遇上二位,不然性命不保了!”

宋攖寧聽完點點頭,狀似無意地問道:“我瞧你們打扮,是附近的學生嗎?”

為首的那人精神一振,眸子亮晶晶的:“是的!我們準備了許久,已經過了會試!九月便可入京了!”

宋攖寧和崔望熙瞬間來了興趣,相視一眼,暗暗點頭。

“既是殿試在前,怎麼還有出遊的興致?不會覺得寢食難安、夜不能寐嗎?”崔望熙摩挲著玉佩,好奇地問道。

後面的一個清瘦的學生答道:“閉門造車,不可取也!我聽聞今上開明,很看重實幹,最近不少愛說空話的官員都被趕去黔中了。”

這倒是真的,她前些日子實在忍不了那些屍位素餐、只知給她寫大片溢美之詞的幾個官員,全部明升暗降,調到荒山野嶺去幫百姓種地,洗滌心靈了。

若是快的話,明年她或許還能吃上他們親自種下的瓜果。

“是的!比如今日我等遊湖,雖是為了過節散心,但亦有不小的收獲。”

宋攖寧叩著桌沿,掃視一圈:“那可願與我們分享一番,有何收獲?是否於學業有利?”

幾個學生聽了這話,嚴肅了不少,剛剛他們上船時便注意到,檢查他們周身物品的那些護衛氣度沉穩,腰佩陌刀,武藝高強,那畫舫裡的主人也不簡單,定是身份貴重之人。

聽聞最近江南貪墨大案事發後,今上對刺史一職做出了些許調整,而淮陰大長公主被任命為了新任蘇州刺史,若是興之所至來這裡遊玩倒是有可能,但大長公主已年近四十,此人的年歲......似乎太年輕了些,不太對得上。

來不及細想,其中一人整理好措辭,拱手道:“學生來時路上,見到了書中描繪的長街酒旗飄揚、升燈而慶的盛景,更見到了旗面之下的——“他悄悄看著宋攖寧,面色有些懼意。

“我難道相貌可怖,惹你害怕了?為何不繼續說?”

那學生見她態度溫和,並無不悅的跡象,方才接著道:“見到小巷深處、繁華之下,仍有肌瘦病弱的乞兒,很多目不識丁的老人亦是隻能做著收入微薄的生意,如編織、刺繡等......”

“那你以為,問題出在何處?”崔望熙鼓勵他往下說。

“我、我以為,”他的額上有些薄汗,緊張地掐著掌心,但到底是年輕意氣,終是將心底的話一籮筐吐了出來:“學生以為,是朝廷對他們的注重和撫恤都不到位,官府偶爾單純地施以錢物,乃是治標不治本的做法!今日給了一頓飽飯,明日仍是要繼續挨餓,迴圈往複,禍患積於此也。”

說完,他面色煞白,身旁幾位好友也為他擔憂不已。

宋攖寧贊許地看向他:“敢於針砭時弊,能切中要害,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試探著開口:“那敢問尊駕可是......淮陰大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