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杜年面色蒼白,跟著上官循喚了聲“殿下”,細如蚊吶。

“太女的身邊缺一位替她抄書的女官,你可願隨她回宮?”

宋攖寧詫異地看過去,自己......何曾缺過什麼女官?

她不動聲色,繼續聽下去。

這個名喚杜年的女童,怎麼如此膽小?

“民女、民女身份低微,怎配侍奉東宮......”

“什麼配不配的。”上官循拍了拍她的後背,“挺直腰板,殿下用人不問出身,你只說願不願?”

杜年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立刻點頭:“學生願意的!承蒙殿下抬舉——”

“好,那你去門外等著,我和殿下商議幾句。”上官循話語裡帶了些寬慰,溫和不少。

“殿下一定好奇,我為何將她塞到殿下身邊吧?”

宋攖寧點頭:“還望院長替我解答。”

“我與你母親相遇,也如剛剛那番場景。”上官循的眼角有幾條細紋,眸光黯淡。

“杜年父母早逝,現在寄住舅家,常遭打罵,連允她讀書,都是我親自上門搏來的機會。”

符染悄悄看了一眼門外的女童,瘦瘦小小的,十分乖巧,心中不免憐惜。

“她聰慧異常,眼光毒辣,看待事物角度不同尋常,生得一顆玲瓏心......殿下是不是以為她尚且年幼?杜年已經十四歲了。”

“若不能擺脫這一切,她一生便要葬在高牆內,殿下今日會偶然來到我這裡,也算是給了她一個逢生機會了——帶她走吧,東宮權勢之下,她的舅家不敢去要人的。”

宋攖寧明白的她的用心,但還是有些警惕。

這些年來,想方設法往東宮送人,企圖討她歡心的世族數不勝數,若是放在身側,定要細查的。

幾日後,隱衛將關於杜年的全部資料送到了她的案前,宋攖寧才正式給她賜職,但也因此遭受了彈劾,稱太女心繫玩樂,私行出宮,不成體統。

神遊片刻,外界的聲音也逐漸清晰,宋攖寧望著如今成熟了不少的女官,隱約還能看見些從前模糊的影子。

上官循沒有騙她,杜年的確才思敏捷,見微知著,從當初僅憑一眼便能推測王寒英與王氏不睦,足見她何其聰慧。

馬車在一間樸素的大門口停下,宋攖寧的印象中,那對門鎖幾乎與她一般高,如今再看,已是時過境遷了。

隔著門,隱隱能聽見裡面的讀書聲,杜年上前叩門,熟悉的“誰啊”傳來,她連忙整了整衣領,眼中滿含期待。

上官循甫一開門,便楞在原地。

“你是......杜年?你——”她往後看去,一個端雅嫻靜的女郎站在階前,溫和從容氣度下是執掌權力的威嚴。

上官循引著幾人入內,將門重新關好,才微微俯首:“陛下......怎麼來了?”

宋攖寧扶著她的手,不經意摸到了掌心厚厚的老繭,暗自嘆息。

曾經驚豔京畿的才女,官場浮沉之後選擇歸於此間,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院長初見朕時,還敢問是否嘴饞,如今隔了幾年,怎麼這樣拘謹了?”

“陛下也說是隔了幾年,如今登基為帝,自然不同往日了。”上官循跟著她的視線,看向那棵光禿禿的柿子樹。

早春寒涼,幹枯的枝椏顯得有幾分蕭瑟,枝頭掛了幾根紅綢,寫了些祈福的詩詞。

“朕來得早,怕是沒有柿子可以吃了。”宋攖寧頗為惋惜,轉而遙望著屋內那些孩童。

“他們還讀《捭闔策》嗎?”

“自是要讀的。”上官循提起她的學生,十分認真,“都是窮人家的孩子......”

宋攖寧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她朝杜年揚了揚下頜:“院長把阿年教得很好,如今已成了朕的左膀右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