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蕭瑟的原上,大軍迤邐而行,與普通無畏軍士卒的興高采烈相比,吳亙的心就如那越來越凜冽的寒風,愈發冰冷。

擊破姬景和各家的人馬後,這一路上可對無畏軍形成威脅的力量幾乎已不存在。

姬景的南軍已經全部劃歸吳亙指揮,至於那些各家族的兵馬,則交由聶毗統領,等拿下寒陸城甄別後再視情使用。

聶毗自見著姬辛後,便迅速表達了自己願意痛改前非、效忠於領主的決心,出於平衡的目的,姬辛便將這些降兵交給了他。

一路上,先後遇到兩撥前來支援姬景的家族人馬,他們還未收到南軍戰敗的訊息,看到姬辛領著這麼多人馬前行,皆是神色惶惶,不知該何去何從。

吳亙本就心緒不佳,見到這些援兵,立即攛掇聶毗帶人去打。聶毗和他手下這些降人也是立功贖罪心切,打起仗來倒也盡心盡力,很快將這些援兵擊潰。

車廂中,吳亙百無聊賴之下,與姬辛正手談對弈,不過二人都是臭棋簍子,下不了多長時間就彼此破口大罵,將棋盤掀翻了事。

「這些新出現的家族你為什麼要打,他們明顯就是牆頭草,趕走就是,何須如此大費周折,耽擱返程時間。」姬辛指著遠處的幾排俘虜,這些人都來自新支援的家族。

「我準備等行省形勢再穩當些,把這些傢伙全滅了。不打一打,坐不實他們反叛的罪名。」吳亙用手做了個砍頭的姿勢,「姬夜登基後,行省中肯定會有許多人不服。我若能多砍一些腦袋,惡名在我,他自是能安穩當他的皇帝。」

姬辛微微一愣,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做事有些瘋癲,毫無風儀可言的傢伙,竟然能想到這麼多。

「按著你們人族的規矩,手握重權,挾領主以令諸家,你就沒有更進一步的想法。」姬辛似笑非笑盯著吳亙,深陷的雙眼裡隱現一抹殺機。

吳亙轉頭四下打量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是的呦,此時寒陸城前再無人可攔我,看來我須得將你宰了,再嫁禍到姬宸頭上,把他給殺了。

然後把姬夜接回,將自己的親信塞入朝中,讓他只做個檯面上的傀儡。等各處形勢穩固,再封自己個大將軍什麼的,率軍將諸家族一一剿滅。

到那時,整個行省已是無人敢反抗我。呵呵,攛掇朝臣來個禪讓的把戲。當然了,三請三辭的規矩是不能少的,等姬夜哭著喊著跪著讓我當皇帝時,再勉為其難接受。一朝權在手,把姬家的人殺得殺,貶得貶,重寫史書,再無姬氏這個名號。領主,你看我的計劃如何。」

姬辛點指著吳亙仰頭大笑,以至於眼淚都笑了出來,「果然好手段,姬夜能有你這個兄弟,我死也放心了。」說著拿出多日不飲的酒,遞給了吳亙一壺,「人老了就容易猜疑,別介意,且飲。」

吳亙沒好氣的接過,咕咚咕咚喝了一口,靠在車身上,眺望著遠處的原野,「姬宸你準備怎麼處置。」

「你能為姬夜即位做這麼多鋪墊,我自是要為他掃清障礙。」姬辛將手中的酒放下,眼睛漸漸眯了起來。

吳亙沒有搭話,只是微微嘆息了一聲。

距寒陸城還有百餘里的時候,一隻大軍縱馬從北而來,吳亙趕緊將兵馬擺好準備應對,這支人馬乃是南軍,說不得會為了姬宸奮死一搏。

等擺好陣勢後,對方卻停了下來,並沒有借勢衝鋒。兩家就這麼奇怪的對峙著,誰也沒有出擊衝鋒。

姬辛讓馬車駛到陣前,打量了幾眼對面這三萬人馬,起身大喝道,「不在北邊與鮮于家廝殺,卻跑到這裡,滾過來。」

不一會兒,元欣單騎向著這邊跑來。等到了馬車前,卻是翻身下馬,跪倒在地請罪,「領主,屬下有罪。」

「元欣,

是誰讓你棄了前線戰事到此。」姬辛冷漠的望著遠處。

「是......是大少主。」元欣連頭也不敢抬,低聲囁嚅道。

「可願改,可能改。」姬辛看都不看對方。

「屬下願效忠於領主。」元欣伏首大聲道。

「姬震。」姬辛輕聲喚道。

不遠處的姬震趕緊催馬過來,翻身下馬跪倒,「屬下聽令。」

「你去接替元欣的位置,帶領南軍返回北邊,擋住鮮于家人馬,再失城,你也不要回來了。去吧,現在就走。」姬辛冷冷吩咐道。

「屬下領命。」姬震額頭冒出一絲冷汗,二話沒說上馬奔到南軍處,簡單交接了一番,就帶人離去。

這支南軍來得快,去得也快,倒好似專門過來迎接姬辛一般。

「元欣,衛軍交給你來統領。」姬辛吩咐了一聲,便不再搭理對方,將簾子放下,馬車繼續向西駛去。

三言兩語間,就讓兩個軍頭輕易交換了兵權。此時的姬辛,再不復在車中與吳亙相處時的慈眉善目,自又恢復暴虎該有的氣勢。

吳亙笑眯眯騎馬到了元欣身前,「元鎮撫,頭磕得挺快嗎,不是過來打我無畏軍的吧。」

元欣脖子一梗,沒好氣的瞪了吳亙一眼,「我有什麼辦法,一個外姓鎮撫,就是主家養的一條狗,大主人不在,二主人讓幹什麼就得幹什麼,要不然還能活。姬景呢。」

吳旺笑容一僵,嘆了口氣,「他沒你活得通透,自盡了。」

「唉,他這個人就是太直太硬,其實如當下境地,領主不可能將所有人殺光的,再殺,姬家還有多少人能打仗,他有些鑽牛角尖了。」元欣亦是感慨,他本是被姬宸急命返回支援姬景的,卻不想斯人已逝。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如我等說得好聽些就是通權達變,說得難聽些就是見風使舵、恬不知恥,世上還是需要有一些剛直之人的。」吳亙看著遠處蜿蜒起伏的地平線,幽幽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