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戌時,天已經快黑了,外邊的紀綱還在大口吃西瓜消暑。

“統領,刑部大堂的門開了!”

一旁伺候的錦衣衛官兵忽然興奮地指向身後。

啪——

紀綱扔掉吃了一半的西瓜,胡亂抹了抹嘴角,回頭一看,果然門開了,記錄官小跑著出來,雙手呈著口供。

“紀指揮使,有結論了,可以呈報皇上了。”

“有口供了?”紀綱大喜,心說明天終於不用再曬太陽了,他一把奪過信封,粗粗檢視了下上面的封蠟,而後整理衣衫,一溜煙的奔向了皇城內的紫禁城。

來到武樓後的武英殿門口,紀綱重重跪下,額頭貼地,雙手呈上口供,“主子,三法司會審有結論了!”

“吱呀——”

門開了,司禮監大太監黃儼走了出來,今日是他侍奉皇上。

黃儼接過口供,仔細檢查了上面的封蠟和印章,看了一眼紀綱,小聲問道,“紀指揮使,內閣首輔黃大人剛剛才走,主子萬歲爺今日心情可不好,晚膳也還沒有用。”

紀綱自然明白他是想打聽審問的結論,起身同樣小聲道,“黃公公,十天了,我都是在外邊守著,沒有邁入刑部大堂半步,剛剛得到口供,就著急送了過來。”

他說完頓了頓,“不過黃公公也知道,鄭賜湯宗那些人花花腸子太多,這麼大的案子,他們這些天連大刑都沒怎麼動過,怕是結論也好不到哪裡去。”

“嗯,我這就呈遞主子。”黃儼想了想道,轉身就要進去,紀綱卻一把將他拽住,“黃公公,這裡面的東西若是讓主子不高興了,你老可千萬要給主子說清楚與我紀綱,與我錦衣衛無關呀,而且不但無關,我北鎮撫司的詔獄可還空著呢。”

黃儼意味深長的笑看著紀綱,“只要能為主子分憂,咱家知道該怎麼做。”

殿內,大明當今皇上朱棣正在批奏章,這位十五年前推翻自己侄子上位的帝王如今已經年過五旬,但大半輩子的戎馬生涯讓他看起來依舊精力旺盛,霸氣不減當年。

就在上一年的永樂十四年,他還自北 京行在出兵,北伐親征,在忽蘭忽失溫擊敗據險而守的瓦剌首領馬哈木,直追至土剌河,馬哈木逃遁,明軍大勝。

對於已經分裂成韃靼和瓦剌的“北元”來說,朱元璋之後,朱棣依舊是他們的噩夢。

奉天殿遇刺之後,他已經有二十餘天沒有上朝了,一直在這武英殿靜養,不過這位帝王卻一刻也閒不住,依舊日日聽取內閣彙報,批閱奏章,大明朝這部機器的運轉並沒有因刺殺事件而停滯。

黃儼呈著口供剛走入內殿,見朱棣還在盯著一份奏章看,眉頭緊鎖,便站在一旁沒有開口說話。

“漢王最近在幹什麼?”朱棣突然問他道。

“回主子話,漢王殿下時刻都在關心主子奉天殿遇刺的案子,日日都要過問刑部、大理寺和督察院,聽說這些天都急瘦了呢。”

啪——

朱棣合上奏章,扔到了黃儼腳下,起身道,“拿著這個去告訴朱高煦,讓他趁早到雲南就藩,當他的漢王去,少在京城添亂,天天上書要親自徹查遇刺案,他是想我大明天下大亂還是國泰民安?”

黃儼小心翼翼撿起奏疏,用袖袍擦拭乾淨,“主子息怒,主子是大明的皇上,卻也是一位父親,出了這樣的事情,奴婢覺得漢王殿下這也是一片孝心,想要親自徹查謀逆之臣,替父親報仇。”

聽到“孝心”兩個字,朱棣眉頭稍稍舒展,其實在他的心底裡,相比於性情仁厚的太子朱高熾,他還是更偏愛朱高煦一些,原因無他,這個兒子更像自己。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若真是想替朕分憂,就當像太子一樣,安撫朝臣,穩固朝堂,奉天殿的事情不必他插手。”

說完,看了一眼黃儼手裡厚厚的信封,“剛在在殿外叫嚷的是紀綱吧?”

“是,三法司的口供送過來了,紀指揮使還在殿外候著,主子,紀指揮使這麼個刀尖子上舔血的威武漢子,又奉主子之命沒有直接參與辦案,只是負責遞送口供,過來的時候都一腦門子案子,青筋都浮在面上呢,奉天殿的事情,他是真替主子不忿。”黃儼說完,恭恭敬敬呈上口供,放在桌角。

朱棣放下茶杯,看了一眼,“你念!”

“是!”

黃儼重新拿回口供,去掉封蠟,拆開信封,開始一字一句念。

“行了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