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城內湧出的市民和衛士如同奔流的怒潮。

一開始的時候,城外的貴族士兵們還非常的欣喜。他們不願意在狹窄的街道上面與守衛者作戰,畢竟那種地方,要是來了幾個不知死活的市民,躲在閣樓上面放弩,士兵們會出現不小的傷亡的。再加上城內有一些修士和修女,都有貴族親戚,如果誤傷了他們,那就不太好辦了。士兵們得到的命令是逮捕異端湯姆,將他帶到伊凡哥羅德郊外的一處異端審判所裡面去問罪,如果他抵抗的話,就殺掉他。

城門被開啟之前,在城外計程車兵就發現了古怪,因為那城門似乎被裡面的人推得朝外面鼓出來,大門都被擠壓得變了形,似乎裡面有無數的人都在推它。一時之間,士兵們以為城內的居民正在鼓搗什麼作戰武器。薩蘭德人有一種箭車,一次可以發射出六十多枝斷箭,還會噴出惡臭難聞的煙霧,居民如果有了這樣的魔鬼武器就難辦了。但是當城門終於開啟之後,城外計程車兵鬆了一口氣,他們看見衝出來的是一群手持草叉和劣質長矛的市民,還有許多拿著木棍和石塊的難民,偶爾會有一些穿戴整齊的守衛者士兵,但是守衛者士兵的人數很少,被洶湧的市民裹挾著前進,根本沒有任何隊形可言。

貴族士兵們在幾個騎兵的召集下,列成了一排薄薄的防禦陣地,一列只有三到四個士兵,甚至更少。這些士兵之中,有盾牌的和穿戴鍊甲計程車兵站在第一排。他們的身後,則是手持長矛而裝備較差計程車兵。一隊大概二十多人的騎兵則跑到了陣地的左端很遠的地方。排成了一個小小的楔形佇列,他們準備等到市民一頭撞到了士兵的陣線上之後。就從側翼反覆的衝擊市民武裝,這樣的話,這些市民會以為自己從四面八方都在被圍攻,混亂會立刻發生。

唯一讓貴族士兵感到疑惑的是,城門裡面衝出來的黑壓壓的居民似乎無窮無盡,一般這樣的情況,一定是有士兵在市民的身後驅趕他們,甚至殺掉敢於回頭的市民,才能使得市民們這樣衝出來。這樣更好辦。這些市民必然毫無鬥志,一旦接敵,就會膽戰心驚的潰散。但是貴族士兵們幾次吹響了軍號,去威嚇市民們,都沒有取得效果,這些市民見到了嚴陣以待計程車兵之後,非但沒有遲疑,而是如同見到了死敵一樣的吶喊著衝了上來,恍惚之間。看上去就和諾德人那些被烈酒灌得半醉的狂戰士差不多了。更讓人費解的是,城門還有無數的人擠在一起,等著出城,這修道院裡面究竟有多少人?這些難民又發了什麼瘋。替和他們毫無關係的修道院送死?

脆弱的堤岸,洶湧的洪水。

在遠處看去,就如同一隻漆黑而有力的打手抓向了一尾飄搖的蘆草。

雙方很快碰撞到了一起。撞擊的沉悶之聲在幾秒鐘之內響徹了貴族士兵的整條戰線。貴族的騎兵小隊吹響了號角,讓自己的騎兵做好側翼衝鋒的準備。喊殺和刀劍碰撞的聲音傳了過來。但是這聲音居然很快就被蓋了過去,響徹城門的是市民武裝壓抑而雄渾的低吼。市民如同圍食肉塊的黑色螞蟻,慢慢從兩端繞過了那些貴族士兵的兩翼,市民的人數如此之多,他們的長矛、草叉和鐮刀從遠處看去就像是群生在泥沼上的被火燒過的灌木,根根直豎,鐵質的農具和武器發出了森然的寒光。

市民們低沉的吶喊此起彼伏,“殺死他們!”“殺傅立葉啊!”“殺了他們!”

貴族的騎兵小隊無比詫異地看著眼前的戰況,現在已經不是那些貴族步兵們擋住市民了,而是他們整個戰線被這些市民們推著後退。如果不是市民不懂得突破戰術集中攻擊一點的話只要那支貴族士兵被撕開一個缺口,或者側翼被壓迫後退,那麼整個貴族士兵戰線都會崩潰。貴族騎兵吹起了急促的號角,在疑惑不解中發起了衝鋒,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城門裡面還有士兵在湧出來?難道這是加里寧的詭計,專門安排湯姆來引誘貴族進攻,然後埋伏士兵把貴族一網打盡?看起來不像啊,加里寧計程車兵不至於蠢到連基本的戰術都不懂。

騎兵們一邊吶喊,增加自己的聲勢,一邊朝著市民衝去。一隊夾雜著弓箭手和長矛兵的守衛者發現了騎兵,他們沒有逃開,而是立刻發起了反衝鋒。沒有長矛、沒有拒馬、沒有騎兵配合,這些市民就這樣狂妄的發起了衝鋒。黑色的潮水之中立刻分出了支流,朝著騎兵們奔流而來。一個騎兵端平了長矛,對準了市民,以為對方會逃跑,但是那個市民居然揚起了胸膛,朝著矛尖衝了過來,嘴裡還喊著什麼話,那句話騎兵沒有聽清,自己就胳膊一震,長矛整個地扎進了市民的胸口,在他還沒有來得及勒住馬的時候,自己的坐騎就衝進了密集的人群之中。馬匹衝進了人群,撞倒了許多人,馬蹄踩斷骨頭的聲音和絕望的吶喊讓騎兵忘記了抽出自己的佩劍,接著,一柄草叉插進了他的腰間,接著一個矛頭,然後是鐮刀鉤進了他的大腿,騎兵在絕望的嚎聲裡被拉下了馬,在他最後的意識裡,有人揪住了他的頭髮,正在用鈍刀割他的脖子。

騎兵小隊像是枯葉飛入了爐膛。

貴族士兵們視野被遮住,這個時候只感到恐懼爬上了心頭,他們被瘋狂的人群一步一步地推著朝後退去。筆直的戰線已經扭成了彎曲的形狀,如果那群該死的騎兵再不來驅散一些暴民的話,自己就完蛋了。

接著,貴族士兵們熟悉的號角聲和馬蹄聲響起了,有騎兵正在靠近。不過,這騎兵卻來自於他們的背後。

一個貴族士兵忍不住扭頭去看得時候。一隊騎兵正在朝著他們的後背衝鋒,一個老騎士舉著一柄長劍。劍光如同烈日下閃耀的河流,他的身後。是一群沉默著衝鋒的騎兵```

半個小時之內,貴族士兵就被擊潰,四散逃去。

就連他們營地裡的朝聖者眼見戰況,也開始起來反抗少數留在營地計程車兵。原野上帶著朝聖者的落單騎兵和士兵被紛紛圍住,被石頭、木樁、繩子、拳頭甚至是牙齒攻擊至死。

結隊逃跑的貴族士兵像是沒頭的蒼蠅一樣,被無窮無盡的市民、難民、農夫和守衛者們追趕,他們迷失了方向,不知道朝那裡逃跑。最讓這些貴族士兵恐懼的是,有一些守衛者們不允許他們投降。在一隊貴族士兵放下了武器之後,還是被處決了。不過這樣的事情只是偶然,大部分的守衛者們,在貴族士兵投降之後,都只把他們的武器收繳了之後將他們交給農夫們綁起來。這樣的追逐戰持續了兩個小時,最後一隊已經逃到了河岸的貴族士兵,被泰維的騎兵們擊潰,然後立刻被尾隨而至的長矛兵圍住,他們只能拋下武器。選擇投降。

英諾森的衛隊有十七人死亡,受傷的人更多。市民和難民死傷了一百多人,死亡的人數只有五十多人,大多數是一開始攻擊士兵陣地的時候。被貴族士兵們殺死的。貴族士兵這邊,在戰場上留下了一百多具屍體,二十多個人的腦袋不知道到那裡去了;貴族騎兵的馬死了一半。騎兵全死了,因為這些騎兵抵抗的極其厲害。而且拒絕投降;傅立葉跑了,他的一個親衛穿著他的鎧甲和頭盔抵抗到了最後。才被泰維騎士用石中劍砍掉了腦袋。當時人們以為傅立葉死掉了,紛紛大聲地歡呼起來,但是幾個傅立葉家逃出來的農奴則說這不是傅立葉,而是他那忠心耿耿的私生子弟弟。

夜幕不久之後就降臨了。

守衛者們的屍體被成排地擺在教堂的前面,教士和修女們在一旁吟誦著,這些人的親人則在一旁嚎啕大哭。戰死的守衛者裡面還有六個女人,這真讓我詫異,其中一個女人被騎兵的鐵棍敲塌了半邊臉,一隻眼睛成了泥漿,另一隻眼睛茫然地看著天空,這是個面目姣好的女人,她破碎的腦袋邊上,被人擺滿了麵包、酒以及花朵,一個傷心欲絕的男人拉著她的手喃喃自語。

貴族士兵那一百多人計程車兵俘虜被關在倉庫裡面,那些陣亡者則被堆積在城們外,市民們拒絕抬這些士兵進入‘天使之地’這是外來的朝聖者們給修道院取的名字他們擔心這些人的屍體會玷汙這裡的聖潔。

戰鬥勝利了,但是它事後帶來的恐懼和傷痛,卻讓許多的男人都冷靜了下來。

英諾森在當夜的集會上,再一次向市民們確認加入橡木騎士團的人數的時候,已經得不到下午的那種呼應了。不過最終,有五百多男人宣誓加入了橡木騎士團。死亡五十多人,擊敗了過去在居民心中不可戰勝的三百多裝備精良的貴族士兵,這如果不是天使垂憐,什麼是呢?有許多的人都宣稱,在戰鬥最激烈的時候,聖喬治騎著一匹帶翼的戰馬衝入了貴族士兵的戰線,聖喬治所過之處,所有的貴族士兵無不紛紛斃命。還有人說,在天空出現了報喜的天使,死去的人的靈魂立刻就在她的陪伴下上了天國。

我想起了英諾森所說的,數百名不需要軍餉和糧食計程車兵,不由得對他大為欽佩。美中不足的,可能就是他沒有辦法直接控制這騎士團吧。

市民的繞著石中劍降臨的高臺行進了很久,泰維騎士用石中劍在那裡冊封今日新晉的騎士,騎兵中的六個作戰最勇敢的小夥子,四個市民,三個難民,還有五位英諾森保舉的武裝修士,都被泰維騎士冊封為了騎士。西部的騎士制度有些奇怪,它不像波雅爾的爵位一樣,需要大波雅爾的共同保舉,而只需要任意一位騎士的冊封,並有足夠的見證人就可以。這讓騎士在我心中的地位遠不如波雅爾有價值,因為騎士的誕生,似乎只依靠另一位騎士的品德。而這種品德,並不能保證騎士成為忠誠而精銳的戰士。波雅爾制度則好得多。畢竟,同時操控六個大波雅爾要比買通一個騎士難得多。雖然波雅爾中還是有許多窩囊廢,但大部分由平民出生的波雅爾,都是在戰場上立下了戰功計程車兵。

新的騎士立刻得到了從俘虜身上剝下來的護甲,在胸前罩著橡木紋章,這些騎士裡面還有一位是伯克人。這些人在英諾森宣稱橡木騎士團是東部教會的屏障與壁壘、是上帝的戰士、是天使之劍之後,全部宣佈接受東部教會的教義。

這是東部教會的騎士團,雖然怎麼都看著像西部教會騎士團的翻版,但是市民們的確是發自心底的熱愛這支騎士團:畢竟這支騎士團就是從他們中間誕生出來的。

沸騰的歡呼持續了大半夜,我一直在英諾森的會議室等他。在後半夜,他才疲憊地趕來。

“祝賀你,湯姆。”

“你應該說‘祝賀您,英諾森大人’。”

“沽名釣譽。騎士團才剛剛成立,你就要迫不及待的把自己喊得想個主教一樣了?”

英諾森扭著痠痛的肩膀,有些無奈的說,“湯姆這個名字真是倒黴透頂。不知道是誰在這裡傳出去了我的名字,結果那些女人偷情生了私生子,便全部取名叫湯姆森。百般暗示是我乾的好事。這種情況下,你還湯姆來湯姆去,難道真的讓我去承認那十幾個嬰兒真是我生的?”

“到底是不是你的呢?”

英諾森眼睛朝著左上角想了一會,“應該不是。時間大部分都對不上。”接著他看見女院長和泰維騎士走了進來,就清了一下喉嚨,“好了。維多,你說的那個傳播神蹟的機會。是什麼?”

兩位院長坐在了一張桌子上,泰維騎士的手還在不停的抖。英諾森和泰維還有一絲的興趣聽我說下去。但是那位女院長則面如冰霜,似乎一點都不相信我能有什麼機會。

說服英諾森很難,他是我見過最狡猾奸詐之人,只能用利益去誘惑他,為神蹟正名這個利益太小了,要用別的;那位女院長,我一點都不瞭解,回頭要找個貴族詢問一下她的底細```算了,她是誰已經不重要了,我不會在維基亞呆太久了;泰維騎士,他似乎是真正的騎士,如果不能用騎士的教義去說服他,就必須用最致命的危險去警告他。

“您知道菲利普主教嗎?”我問英諾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