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奴隸(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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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的第一個活人,是一個在搜刮死人的小男孩。
這個男孩是個沙漠奴隸,面板黝黑,但是卻穿戴著上好的絲綢罩衣。那是一件女人的綠色衣服,上面繪製著十六對白鳥,在過去這件衣服會讓公主也愛不釋手,但是現在卻沾滿了泥巴,還被刮破了很多的洞。
薩蘭德人的紡織技藝總是讓人驚歎不已,這種紋路的布料我只有幸見過一次,那還是在瓦蘭科夫的時候,一群羅曼諾夫家的少爺把這種jing美的布匹作為最珍貴的禮物送給瓦蘭貴族”“。我不太清楚這種布料值多少錢,但是那肯定不是這個男孩穿得起的。不過我倒沒有責怪他的意思,因為我自己身上穿的東西就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
“喂!”我喊他。
他從死人堆中抬起頭來,驚恐的看著我。我這個時候發現他的背後揹著一隻袋子,裡面不知道裝的什麼東西。他的眼睛發著紅色的光芒,可能是得了什麼病,或者只是睡眠不足。他舔了舔嘴唇,把揹包背在了背上,緩緩的後退,jing惕的看著我。
“喂,”我繼續叫他,聲音放低了一些,好讓他不至於害怕,“還有別的人嗎?”我問他。
這個孩子似乎發現我不可能追上他,他一溜煙的從這個小小的廣場消失了。
地面橫七豎八的躺著死人。過去,在節日的早晨,天沒亮這裡就會擠滿周圍的農夫,跪在這裡安靜的等待阿訇出來主持集會。不同村莊的男人們會為爭奪視野更好的地方而大打出手,寺廟裡面臨時的治安官會用棍子敲打這些農夫的腦袋,讓他們安靜一點。不服管教的人會被轟出寺廟,直到唱經結束。每一次集會結束之後,現場都會留下一兩隻被人忘記的鞋子,不知道為什麼,回來找的人非常少,可能是覺得丟人。在齋月過後,人們會在這裡組織一場宴會。用美食和健康的飲料來慶祝。
這裡的生活曾經好得不像話。不過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我一邊喘氣一邊繞過幾個死人,感覺自己虛弱的如同一片樹葉。
廣場的中間有一個洗手用的石盆,原本由兩尊古代的薩蘭德jing靈石像託著。不過後來阿訇把這些古代jing靈的腦袋敲掉了,只留下了像是柱子一樣的四隻手。我背靠著這尊石盆,等待心跳平靜下來。當黑色的暗影從寺廟的屋頂邊緣投下來的時候,我勉強站了起來,用手捧了一點水喂進嘴裡。
在廣場的邊緣。最初一批來不及掩埋的屍體已經腐爛發臭,氣味之大,讓人難以靠近。
但是我知道寺廟的司庫就在這後面,我得進去看一看。我被送進來的時候,把我的斗篷寄存在司庫那裡,司庫當時已經生了病。但是還是對我保證,等我痊癒離開的時候,可以把自己所有的東西帶走。
我看著那些死人,心裡的恐懼一點點的蔓延。我距離死亡如此之近,如果我沒有熬過來,我就會和這裡任何一個人一樣,被丟棄在一邊腐爛發臭。在我進門的時候,靠著門的死人似乎是要開口說話一樣。讓我害怕得差點跌掉在地。結果卻是一隻**的老鼠從他的嘴裡面探頭探腦地爬了出來。
即使是死人,我也感覺到這是一種可怕的褻瀆。我抬起手杖想趕走這隻老鼠。但是這隻老鼠似乎見過太多的死人,已經不再害怕一個活人了,它大搖大擺的從門邊上爬走了。走前甚至還蹲坐起來四處觀看,鼻尖和鬍鬚一起顫抖,就好像根本不在乎我一樣。
我推開了木門,地上是一個被脫掉了衣服的女人,女人已經死掉了,面板髮青,身上蓋著遮羞的破布。這裡似乎被洗劫過,地面的女人也證明了這一點,幾個瓷瓶和一切稍微亮著金光的東西都被帶走了,就連不值錢的窗簾,也被人用粗刃的刀割掉,切口處凌亂不堪。
一隻巨大的陶罐被砸破了,麵粉從裡面灑出來,在一側堆成了小丘。
我跪下來,探下頭去舔了一口,感覺食物在我的嘴尖融化,帶來的卻不是飽腹的感覺,相反卻苦澀不已,喉嚨好像是被人扼住了,接著就是咳嗽不止。這麼juliè的咳嗽幾乎成了周圍最響亮的聲音,雖然我知道沒有什麼人回來責怪我破壞安靜,但還是有些慌張。
我停下來休息,等著咳嗽帶來的激動過去。
接著,我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嘆氣。我站了起來,發現聲音來自房子裡面,我走了過去,但是等我發現要去房子裡面要經過一架六個臺階的樓梯的時候,我有些猶豫了,這樓梯看起來就好像是一座山一樣。最終我決定慢慢的爬過去,在天黑之前進去看看裡面有什麼,然後去外面的廣場裡面過夜。
我一點一點的挪進了房子裡面,極高的地方開著兩個長條形的石窗。
“誰在這裡?”我問道。
那個人還是用嘆氣的聲音回答我。
前面是連續兩扇被砍成碎片的門,我摸摸搜搜的摸到了一個木頭櫃子,櫃子的盡頭是一張床。在過去這裡應該是司庫最隱秘的地方,但是現在這裡遍地狼藉,所有的櫃子都被撬開,地上是碎掉的木頭和一些羊皮卷。
接著,我看見司庫趴在床上,頭上被敲開了一個洞,流著血,不過不多,在他的臉上幹成了血塊。他渾身散發著死亡的氣息,好長一會才會吐一口氣,呼吸隨時都會斷掉的一樣。
“喂。”我站在他的面前,呼喚他。“我的披風呢。”
“阿```”
“你說什麼?”我探下頭去問他。
“阿麗雅``”
“阿麗雅是誰?”
我回想了一下,司庫的老婆似乎就是叫阿麗雅一個沉默而陰鬱的女人,不斷的抱怨著湧入清真寺的病人,但是卻總是在需要的時候第一時間前來清洗血汙,送來食物和清水。難怪門口那個女人看起來眼熟得很,那就是阿麗雅。
“阿麗雅死了。”我對司庫說。
我很想安慰他說,他也快死了,所以沒有什麼好悲傷的。
但是司庫卻用最後的力氣開始哭泣,就連哭泣也沒有力氣,只是加重了呼吸的負擔。
“死了。”
司庫小聲的說。這是他給阿麗雅留下的墓誌銘。也是他自己的遺言。
司庫死了,沒有來得及告訴我我的斗篷去哪裡了。